第115章 许攸入许昌（2/2）
许攸脸上那嘲讽、不屑、倨傲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只觉得脖子一凉，视野天旋地转，似乎看到一具无头的身体正在喷涌着鲜血，缓缓倒下……那身衣服，很眼熟……
“噗通——”
许攸的人头滚落在地，脸上还残留着死前那一刻的嚣张与难以置信。无头的尸身重重地摔在街道上，鲜血迅速染红了地面。
整个街道，死一般寂静。
所有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吓得大气不敢出。
许褚手持滴血的长剑，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他此刻才稍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当街斩杀了主公的重要使者！
但他并不后悔，嘶声对亲兵吼道：“看什么！收拾起来！我自去向主公认罪！”
说罢，他提起许攸那颗双目圆睁的头颅，大步向着司空府方向走去。
此时的司空府曹操正与戏志才、陈宫、夏侯惇、曹仁以及年轻的长子曹丕等人商议徐州后续事宜。得益于与袁绍达成的“默契”，厅内气氛轻松，众人正笑呵呵地讨论着如何分化徐州残部、如何安抚徐州士族。
“父亲，依儿之见，对糜竺、等本地大族，当以怀柔……”曹丕正侃侃而谈。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脸色惨白，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也顾不得礼仪，径直跑到曹操身边，俯身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只见曹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愕，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暴怒！
“啊——！！！反了！反了！反了！！！”
他猛地站起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飞起一脚，将面前沉重的桌案狠狠踢翻！案上的公文、笔墨、茶盏哗啦啦散落一地，汁水四溅，一片狼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厅内所有人都惊呆了，笑声戛然而止。夏侯惇、曹仁下意识地手按剑柄，戏志才猛地咳嗽起来，陈宫则眉头紧锁，曹丕更是吓得噤声，不知所措地看着暴怒的父亲。
陈宫最先稳住心神，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主公，为何突然如此震怒？究竟发生了何事？”
曹操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用力闭了闭眼，用手扶着额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颤抖，一字一顿地说道：
“许攸……死了……许攸……死了！死啦～～～啊～！！！”
“什么？！”
“许攸死了？”
“怎么会？！”
下方众人闻言，皆是一脸震惊和茫然。许攸不是刚刚作为袁绍的使者来访，还被主公盛情款待吗？怎么会突然死了？
不等他们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曹操猛地放下手，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是许褚！许褚那个混账！他……他……他把许攸砍了！当街砍了！脑袋都剁下来了！！！”
“……”
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头皮发麻，目瞪口呆。夏侯惇张大了嘴，曹仁倒吸一口凉气，戏志才的咳嗽声戛然而止，陈宫也是瞳孔骤缩，连年轻的曹丕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无异于当面狠狠扇了袁绍一记耳光，刚刚达成的“默契”瞬间化为泡影，甚至可能引来河北的滔天怒火！
“来人！！”曹操不再多言，狂怒地对着厅外嘶吼，“去！快去把许褚那个混账给我绑来！立刻！马上！！！”
侍卫不敢怠慢，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厅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这时厅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毫无悔意的声音：
“不用绑！我自己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许褚大步流星地踏入厅中，他甲胄上甚至还沾染着些许血迹，右手赫然提着许攸那颗双目圆睁、面色凝固在惊愕与嚣张表情的人头！他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暴怒的曹操身上，毫无惧色，将手中人头“咚”地一声扔在大厅中央。
“人，是我许褚砍的！要杀要剐，我认了！” 声如洪钟，说完，他把头一仰，梗着脖子偏向一边，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曹操被他这理直气壮、甚至带着几分“邀功”意味的态度气得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声冰冷而危险：“呵——！这么说，你还真是英雄啊？！啊？！” 他一步步走到许褚面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许褚这直肠子，听到“英雄”二字，还真以为主公在夸他（或者至少是认可他的动机），虽然头还歪着，但眼睛忍不住瞟了曹操一眼，语气居然带着点“实事求是”的意味：“英雄还谈不上！但砍这等狂徒，绰绰有余——！”
“你！！！” 曹操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血压飙升，眼前都有些发黑。他再也忍不住，飞起一脚，狠狠踹在许褚的膝盖弯处。许褚猝不及防，“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你他妈真把自己当英雄了啊？！” 曹操怒吼，又是一脚踹在许褚厚实的肩背上，“许攸！我幼年就与他相识！你把他砍了？！还是当街砍的？！啊？！” 说着，又是一脚。
“你知不知道！连我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你说砍了就把他砍了？！” 曹操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是在咆哮。
许褚被他踹得晃了晃，却又挣扎着爬起来，兀自不服地辩解道：“那狂徒当街侮辱我许昌百姓是贱民！还当街侮辱主公你！说你是……是卑贱出生！我一怒之下，就把他砍了！我就是看不惯他！就是我砍的！要杀要剐，我都认！！”
他不辩解还好，这一辩解，尤其是重复了“卑贱出生”这几个字，更是如同在曹操燃烧的怒火上泼了一桶油！
“啊！啊！啊——！反了！反了！反了！！！” 曹操气得几乎语无伦次，指着许褚，“你这混账东西！混账！！” 他猛地转身，一把抽出站在旁边、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的曹丕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就要朝着许褚的脖子砍去！
“父亲！不可！！” 曹丕魂飞魄散，猛地扑上前，跪倒在地，死死抱住曹操持剑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父亲息怒！此事定然另有隐情！许将军忠心耿耿，其中必有误会啊父亲！息怒！息怒啊！”
“你！你给我滚开！” 曹操正在气头上，猛地一甩手臂，一脚将曹丕踹开。
“主公！剑下留人！” 夏侯惇也一个箭步冲上前，单膝跪地，拦在曹操和许褚之间，“主公！仲康固然有罪，然其忠心天日可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不可冲动啊主公！”
曹操手上的动作被两人一阻，不由得顿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跪在地上却依旧梗着脖子的许褚。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许褚见曹丕和夏侯惇为他求情，非但没有顺势求饶，反而大声道：“大公子！夏侯将军！不必为我求情！没有误会！我就是看不惯那厮，把他砍了！一人做事一人……”
那个“当”字还没说出口——
“啊——！！！”
曹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包含了极致愤怒、挫败、无奈和巨大压力的狂吼，眼前一黑，手中佩剑“哐当”落地，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主公！！”
“父亲！！”
“快！扶住主公！传医官！快！！”
议事厅内瞬间乱作一团。夏侯惇和曹仁手忙脚乱地扶住晕厥的曹操，曹丕惊慌失措地喊着，戏志才和陈宫也急忙上前。
不多时医官带着几名侍从急匆匆赶来，在一片混乱中将晕厥的曹操小心翼翼地抬往后面寝殿诊治。大厅内，凝重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许褚依旧直挺挺地跪在中央，看着主公被抬走的方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茫然和不安，但更多的还是那股倔强。
戏志才与陈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此事一个处理不当，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
年轻的曹丕强自镇定下来，走到两位谋士面前，郑重地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恳求与焦急：“二位先生，父亲骤然如此，眼下……眼下该如何是好啊？” 他将决策的重担寄托在了这两位智囊身上。
跪在地上的许褚闻言，又忍不住开口，声音依旧洪亮，却少了几分底气：“大公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有什么好商议的！”
“住嘴！”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炸响，出自一直强压怒气的夏侯惇。他大步走到许褚面前，双目圆睁，须发皆张，指着许褚的鼻子厉声骂道：“你这莽夫！到现在还不知错？！你以为你砍的是哪个阿猫阿狗？那是袁本初的使者！是代表河北前来与我方交涉的重臣！你这一剑痛快了，可知会给主公，给我们所有人带来多大的祸事吗？！啊？！”
夏侯惇在曹军中资历极老，战功赫赫，更是曹操的族兄弟，其地位和威望绝非寻常将领可比。许褚虽然勇猛，但对夏侯惇这等元勋重臣是从心底里敬服的。被夏侯惇如此疾言厉色地呵斥，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顶撞，只是梗着的脖子微微低下了一些，闷声道：“我……我就是气不过……”
“气不过？哼！” 陈宫此时也走上前来，他的声音不像夏侯惇那般暴烈，却更加冰冷刺骨，他盯着许褚，一字一句地剖析道：
“许仲康，你可知你这一剑，砍断的是什么？”
“你砍断的是主公好不容易才从袁绍那里换来的南方安宁！袁绍本已决定暂缓南顾，专心对付刘锦。如今你杀了他的使者，还是以如此酷烈的方式，你让袁绍如何下台？他若不为许攸报仇，如何统领河北？如何面对麾下文武？”
“这一剑，等于逼着袁绍立刻与我等翻脸！我军尚未完全消化徐州，南有袁术窥伺，西有关中乱局，此刻若河北数十万大军挟怒南下，我等如何应对？！”
“你这一时之快，很可能将主公与我等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这，就是你想要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吗？！”
陈宫的话如同冰冷的锥子，一句句扎进许褚的心里。他之前只想着许攸该杀，侮辱主公就该死，从未想过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此刻听到可能引发与整个河北的战争，甚至危及主公的霸业，这个铁打的汉子脸上终于露出了骇然和后悔的神色，额头渗出了冷汗，跪在地上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再也说不出“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