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火烧连营(2/2)

· 核心火场化为焦炭:位于芦苇荡最深处的近两万黄巾军,在睡梦或第一波惊慌中,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滔天烈焰吞噬、窒息,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 践踏与拥堵自相残杀:在狭窄的营道和崩溃的营门前,为了争夺一线生机,恐慌的士兵们互相推挤、砍杀、践踏。超过八千人并非死于官军刀下,而是倒在了自己同袍的脚下,被活活踩踏致死,尸体堆积如山,堵塞了逃生的通道。

· 建制彻底蒸发:超过四万士兵虽然侥幸逃出了核心火场,但他们的营帐被焚,伍长、什长、渠帅或死或散。他们成了无头的苍蝇,失去了所有的组织和指挥,在浓烟与火光中漫无目的地尖叫、奔逃,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波才那号称十万的大军,在火起后的极短时间内,直接战损(烧死、践踏)便高达近三万人,而超过四成的部队则陷入了彻底的、无组织的溃散状态。

眼前的景象,正是这恐怖数字最真实的写照:

“着火了!快跑啊——!”

“天罚!这是天罚!”

“让开!别挡道!让我过去!”

恐惧的尖叫瞬间压过了一切。从睡梦中惊醒的黄巾士兵,有的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被眼前末日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像没头的苍蝇,本能地朝着自以为安全的方向狂奔。

狭窄的营寨通道瞬间被求生的人潮堵死。

“别推我!前面是火!”

“后面火更大!快往前挤啊!”

为了抢先一步逃出生天,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袍此刻成了阻碍自己活命的仇敌。力气大的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人,瘦弱的直接被撞倒在地,还来不及爬起,无数只脚便从他们身上、脸上疯狂践踏而过!骨骼碎裂的声响和临死前短促的哀嚎,在火海的咆哮与人群的尖叫中显得微不足道。

浓烟滚滚,遮天蔽月,不仅灼烧着肺部,更让能见度降到最低。士兵们在烟与火中盲目地冲撞,往往刚逃离一片火海,却又晕头转向地撞进另一片燃烧的绝地。

这不是一支军队在撤退,这是一大群受到极度惊吓的乌合之众在进行一场毫无秩序的、自发的、也是自相残杀的大逃亡。波才十万大军的脊梁,在这风火交织的夜晚,已被彻底打断。

北营所在,是一处光秃秃的山坡背后的洼地,地势略高,且周围草木稀疏,正因为这不甚理想的扎营条件,反而让他们侥幸躲过了那场席卷南方的主力营寨的灭顶之灾。

此处的负责人,渠帅王当,正被震天的喧嚣和南面映红天际的异样火光惊动。他急忙唤上副将,带着几名亲兵,快步登上山坡,想要看个究竟。

当他的视线越过坡顶,看清南方景象的那一刻,王当和他身边的副将全都僵在了原地,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南方,目之所及,已是一片燃烧的炼狱!

冲天的烈焰如同一条发狂的赤色巨龙,在狂风中翻滚咆哮,吞噬着一切。浓烟如同厚重的帷幕,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不祥的暗红。即便相隔数里,那灼人的热浪似乎也能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隐约传来的,是无数人汇聚而成的、绝望到极致的惨嚎与哭喊!

“怎……怎么会这样?!”王当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帅的主力营……全……全完了?!”

就在他们被这末日景象骇得心神俱裂之时,副将突然指着山坡下方,低呼道:“渠帅,你看!有人过来了!”

王当循声望去,只见在南方冲天火光的映衬下,十几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坡这边仓皇奔来。那冲天的火光从他们背后照射过来,将他们的影子在荒芜的山坡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幽魂。他们丢盔弃甲,步履蹒跚,为首一人身形依稀熟悉,却再无往日统率十万大军的威风。

待那十几人踉跄着跑近,王当终于借着火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不是大帅波才又是谁?!

只见波才头发散乱,脸上满是烟灰与汗渍混合的污痕,华丽的袍服被刮破了好几处,甚至一只脚上的鞋子都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赤脚踩在碎石上,渗出血迹。他眼神中充满了惊魂未定、滔天的愤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绝望。他身后的十几名亲卫也同样狼狈,个个带伤,如同惊弓之鸟。

“大……大帅!”王当急忙带人迎了上去,声音都变了调。

波才看到王当和他身后洼地里那还算齐整的营盘与旗帜,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把抓住王当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嘶声道:“王当!快!快集结你所有的人马!皇甫老贼勾结援军,用火攻破了我的大营!我们还有机会,收拢部队,跟他们拼了!”

他那嘶哑的咆哮在夜风中回荡,却掩盖不住那份穷途末路的悲凉。曾经拥兵十万,意气风发的黄巾大帅,此刻竟如丧家之犬,只能依靠这最后两万人马,做那困兽之斗。

波才死死盯着南方那片吞噬了他霸业的火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从紧握的拳头指缝中渗出。极致的愤怒与不甘像毒火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不!本帅不走!”他猛地转向渠帅王当和身边的亲信副将,眼中布满血丝,状若疯魔,“我们还有两万兄弟!就在这里!跟皇甫嵩老贼,跟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兵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他几乎已经完全被复仇的怒火吞噬,失去了理智。

“大帅!不可!万万不可啊!”他身旁一位名叫孙夏(历史上南阳黄巾将领,在此可设为波才副将)的将领急忙拉住他,声音急切而清醒,“大帅!您看看兄弟们!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再看看那边的火,那边的官军!我们现在冲上去,是以卵击石,正中了皇甫老贼的下怀啊!”

孙夏指着身后洼地里那些虽然列队但脸上已满是惶恐的士兵,又指向南方那如同移动城墙般压过来的陷阵营重甲和肆意冲杀的白袍骑兵,痛心疾首地分析着局势。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孙夏几乎是吼出来的,“汝南彭脱大帅兵强马壮,与我们互为唇齿!只要我们退到汝南,与彭大帅合兵一处,休整兵马,届时再卷土重来,何愁大仇不报?! 若是……若是今日将兄弟们全都折在这里,那才真是亲者痛,仇者快,让皇甫嵩笑到最后啊,大帅!”

“彭脱……”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波才几乎沸腾的脑子上。

他猛地一个激灵。是啊,彭脱在汝南还有数万大军!自己若是死在这里,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兵马,就有报仇的希望!皇甫嵩,刘锦,还有那个白袍小贼,你们给本帅等着!

疯狂的怒火渐渐被更深的算计和求生的欲望压了下去。波才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炼狱,眼中闪烁着怨毒如毒蛇般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下达了命令:

“孙夏,王当,传令下去……撤军!”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最后两个字:

“目标,汝南,投奔彭大帅!”

说完,他不再回头,率先走下山坡,走向等待的军队。他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不再仅仅是悲凉,更添了几分隐忍和蛰伏的狠厉。他在心里发誓:今日之败,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