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最后的对话（1/2）

江城第一监狱的会见室里，空气像被高压压缩的铅块，沉重得让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与铁锈的冷腥气息交织在一起，从墙壁的缝隙里缓慢渗出，钻进鼻腔深处，刺激着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铁灰色的金属桌椅是浇筑成型的一体结构，表面泛着冷冽的哑光，边缘被岁月磨出了细微的包浆，倒映出窗外高墙电网的模糊轮廓——那电网在初春的寒风中微微颤动，每一根钢丝都缠着锋利的倒刺，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的禁锢与隔绝。

阳光被厚重的防弹玻璃过滤后，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变得黯淡而苍白，懒洋洋地洒在水泥地面上，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明暗交界线。

张爱国的影子被这光线拉得很长，恰好落在交界线上，一半浸在光明里，一半沉在阴影中，仿佛在无声地隐喻着他此刻的心境——一边是身为警察的正义坚守，一边是藏着系统秘密的隐秘挣扎。

张爱国坐在桌子的东侧，身上的警服熨烫得笔挺整洁，领口的警徽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泛着锐利的银光。

但这整洁却掩不住连日奔波留下的疲惫：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从眼角蔓延至眼白深处，那是连续七十二小时高强度工作的烙印；下巴上冒出了半寸长的青色胡茬，触感粗糙得像砂纸，透着一股不修边幅的沧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这触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至大脑，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几分。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不时地微弱响起，带着电流般的杂音：【系统能量储备仅剩4%，剩余解绑时间：42小时。

请宿主尽快完成剩余任务，避免系统提前崩溃。

】每一次提示，都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在张爱国的神经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里，熟悉的痛感让他更加清醒——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镜魔虽已落网，但陈影在境外的秘密基地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瘤，随时可能滋生出新的犯罪；剩余的5名涉案人员仍在逃，他们手中掌握着最后的资金通道；还有数亿元的赃款流落海外，那些都是无数老人的养老钱、救命钱，是他们攥在手心焐热的希望。

这些都像巨石一样压在受害老人的心头，更压在他这个反诈支队队长的肩上，是他无法卸下的责任。

而眼前这个即将出现的男人，陈影，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唯一钥匙。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由远及近，带着镣铐摩擦地面的“哗啦——咔嗒”声。

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沉闷而有节奏，像一把钝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先是厚重的铁门被拉开的“吱呀”声，接着是狱警整齐的脚步声，片刻后，会见室的门被推开，两名身着制服的狱警一左一右地押着陈影走了进来。

陈影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衣料粗糙得能看到明显的纱线纹理，领口因为反复清洗已经有些发白，袖口磨出了细小的毛边。

他的头发被监狱的理发师修剪得很短，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额角一道浅浅的疤痕格外显眼——那是年轻时与人争夺编程项目时被人打伤的痕迹。

与上次提审时相比，他似乎清瘦了一些，脸颊微微凹陷，但精神状态却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从容。

没有了之前西装革履的桀骜不驯，也没有了无声嘲讽时的诡异笑容，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有眼底深处偶尔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狱警将他按在椅子上，镣铐被固定在桌子下方的金属环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陈影没有挣扎，只是缓缓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自然地放在桌面上。

他的手指修长而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与囚服的粗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双手曾编写过无数精密的诈骗程序，也曾在键盘上敲出过上亿的赃款流向。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张爱国脸上，像是在观察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而非将他逼入绝境的对手。

“张警官，好久不见。

”陈影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与他犯下的滔天罪行格格不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目光扫过张爱国的脸，最终停留在他下巴的胡茬上，“看来这阵子，你过得不太轻松。

听说，镜魔栽了？” 张爱国心中一凛，指尖的动作陡然停顿。

陈影身在戒备森严的重刑犯监狱，消息却如此灵通，显然监狱里仍有他的眼线。

他想起上次提审时，陈影曾说过“我的人无处不在”，当时只当是狂妄之言，现在看来并非虚张声势。

但他没有过多纠结这一点，眼下的首要任务是获取线索，而非追究监狱的管理漏洞。

他挺直了背脊，目光锐利地迎上陈影的视线，开门见山地说道：“‘夕阳红计划’已经被我们彻底摧毁，镜魔被抓获，涉案的18名核心成员全部落网，我们还追回了8000万赃款，已经分批返还给了受害老人。

” 他刻意加重了“返还”两个字，目光紧紧盯着陈影的眼睛，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情绪的波动——愤怒、不甘、惋惜，哪怕是一丝一毫都好。

他清楚地记得，当王大爷接过返还的5万元时，老人颤抖的双手和浑浊的眼泪；记得刘奶奶抱着他的胳膊，反复说着“警察同志是活菩萨”。

这些画面是他的底气，也是他用来击溃陈影心理防线的武器。

但陈影只是淡淡一笑，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仿佛张爱国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8000万？”他轻轻摇了摇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均匀得像在编写程序代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张警官，你觉得这值得炫耀吗？‘夕阳红计划’筹备了整整三年，我们组建了二十人的技术团队，搭建了七个境外服务器集群，总资金池超过20亿。

8000万，不过是九牛一毛，连给那些老人塞牙缝都不够。

” “你闭嘴！”张爱国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不锈钢水杯微微晃动，水花溅出几滴，落在冰冷的桌面上，迅速化开成一小片水渍。

“那些不是数字！是老人的养老钱、救命钱！”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住在老城区的王大爷，攒了二十年的二十万养老钱被骗后，当场突发心梗；独居的刘奶奶，把儿子车祸的赔偿金都投了进去，现在只能靠捡废品维持生计；还有身患肺癌的张叔，本来要用来做手术的钱被骗走，只能放弃治疗在家等死！” 张爱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这些受害者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每一张都刻满了绝望与痛苦。

“他们只是想让自己的晚年生活过得好一点，只是想给家人留一点保障，这有错吗？你用技术编织骗局，欺骗了成千上万的普通家庭，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陈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遥远的往事。

“愧疚？张警官，你太天真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漠，“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那些老人之所以会被骗，是因为他们贪婪，想要不劳而获，想要用微薄的积蓄换取高额的回报。

他们的贪婪，才是被骗的根源。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暴露自己愚蠢的机会。

” “你简直不可理喻！”张爱国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旧伤裂开，一丝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桌面上，与之前的水渍融合在一起。

“那些老人，有的是辛苦一辈子的环卫工人，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扫街，手上全是裂口；有的是省吃俭用的退休工人，一顿饭只舍得吃一个馒头；他们不是贪婪，是善良，是相信这个社会还有公平正义！你利用他们的善良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实施诈骗，这就是赤裸裸的犯罪！” 陈影沉默了片刻，没有反驳，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被高墙切割得支离破碎，一只麻雀落在电网的铁丝上，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又飞快地飞走了。

“善良？向往？”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是嘲讽，又像是惋惜，“张警官，你见过的黑暗，还太少了。

等你经历过被最信任的导师窃取科研成果，被所谓的合作伙伴卷走全部积蓄，被心爱的女人因为你一无所有而抛弃，你就会明白，善良和向往，在现实面前，是多么可笑和脆弱。

” 张爱国的心头微微一动。

他想起了镜魔之前的供述，陈影年轻时确实经历过这些挫折。

但这绝不是他走上犯罪道路的借口。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知道与陈影争论人性的善恶是没有意义的，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获取线索。

“陈影，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

”他放缓了语气，眼神变得更加锐利，“镜魔是你的弟子，他对你奉若神明，为了你所谓的‘伟大计划’，不惜铤而走险，毁掉无数人的生活。

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不过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颗可以随时被牺牲的棋子？” 陈影的目光重新回到张爱国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但那波动很快就消失了，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镜魔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惋惜，“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和编程天赋，甚至已经超过了我年轻的时候。

我教给他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看透人性的智慧。

我告诉过他，不要相信任何感情，不要被所谓的正义束缚，可他终究还是没能悟透，败给了你所谓的‘情感绑架’，败给了那点可笑的同情心。

” “是败给了正义！”张爱国纠正道，语气坚定，“你真的以为，我们能一次次识破你的计划，抓获镜魔，只是靠运气或者所谓的‘情感绑架’吗？”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与陈影的距离，“从‘夕阳红计划’的早期预警，到锁定镜魔在地下数据中心的位置，再到破解你的次级清除程序，每一步，都是我们整个反诈团队日夜奋战的结果。

我们分析了超过十万条交易记录，追踪了一百多个虚拟货币账户，熬了无数个通宵才找到你的破绽。

你的计划看似完美，但在正义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

” 陈影微微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真切的好奇，像是终于被勾起了兴趣。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在研究课题的学者，而非阶下囚。

“哦？是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张警官，你敢说，这一切真的没有‘外力’的帮助吗？我可是听说，你之前对网络技术一窍不通，怎么突然就能和镜魔这种级别的黑客正面抗衡了？” 张爱国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

他知道，陈影终于抛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从上次提审时那句意味深长的“礼物喜欢吗”，到现在精准的试探，陈影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男人的观察力太过敏锐，任何一点异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强作镇定，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像是在嘲笑陈影的无稽之谈。

“外力？什么外力？”他摊了摊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陈影，你是不是在狱中待久了，产生了幻觉？网络技术是我这半年来加班加点学的，李静和技术组的同事都是我的老师。

我们能成功，靠的是国家的支持，靠的是团队的协作，靠的是我们身为警察的责任和担当！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外力！” 陈影盯着他的眼睛，足足看了半分钟，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看清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会见室里的空气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清晰。

窗外的风变大了，吹动着电网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张爱国，你不用装了。

”陈影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视野里，我就觉得你很不一般。

一个普通的反诈警察，怎么可能在一周内就识破我精心设计的‘夕阳红计划’雏形？怎么可能精准预判到我转移资金的时间点？怎么可能在镜魔启动次级程序后，五分钟内就找到破解漏洞？”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敲在张爱国的心上。

“我查过你的档案，你之前是刑侦支队的，破获的都是盗窃、故意伤害之类的案件，和网络诈骗毫无关系。

可自从一年前调任反诈支队后，你就像开了窍一样，屡破奇案，每一次都能精准打击到我的要害。

这根本不是‘努力学习’能解释的。

” 陈影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探究的光芒。

“你身上，一定藏着某种秘密。

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是超能力？还是某种来自未来的先进科技装备？或者……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给你的帮助？” 张爱国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浸湿了警服的内衬，带来一阵冰凉的寒意。

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冲破胸膛，耳边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他知道，陈影的直觉太过敏锐，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暴露系统的存在。

但他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系统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他最大的弱点。

一旦暴露，不仅系统可能会提前崩溃，他自己也可能被当成“异类”研究，甚至会给身边的同事带来危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爱国避开了陈影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要说，那我就问你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