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银针渡厄（2/2）

两人在坠落的刹那相握的掌心，金血与银链残片正在凝成枚新的七星锁——

锁芯处嵌着的，是刚才从万三体内逼出的母虫残骸，此刻正在金血中慢慢化作半枚海棠花印章，与王龙掌心的印记拼合成圆的瞬间，坠落的黑暗里突然亮起无数金色纹路，在他们周身织成条通往未知深处的血路。

坠落感持续了约三息，赵颖的银链突然绷紧，七枚毒针在黑暗中齐齐刺入两侧岩壁。

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岩石，而是某种带着温度的光滑肌理——她借着金血在针尾燃起的微光细看，才发现周遭竟是由无数根白骨堆叠而成的甬道，每根骨头上都刻着细密的星图，与银链的北斗阵纹如出一辙。

是影阁圣女的指骨。

王龙突然抓住她荡向左侧的手腕，掌心金血滴落在最近的一根白骨上，那些星图竟像活过来般亮起红光，每根骨头里都封着一缕残魂，刚才万三说的锁链，就是用这些骨头串联而成。

话音未落，骨壁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震颤。

赵颖看见那些白骨正在缓缓转动，彼此咬合的缝隙里渗出淡青色的雾气，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女子的虚影——

她们都穿着影阁特有的黑色劲装，锁骨处赫然有着与她相似的海棠疤痕，只是每个虚影的胸口都插着半截银针，针尾系着的红绳在雾中飘荡，渐渐缠上两人相握的手腕。

这些是没能完成纳妃礼的圣女。

赵颖的银链突然剧烈发烫，七星锁的环扣自动弹开，将缠上来的红绳绞成碎段，祖父医案里夹着的发丝，应该就是她们的遗物。

她突然注意到最左侧那具虚影的腰间，挂着块与王龙掌心印记相同的海棠玉佩，玉佩边缘的缺口处，还沾着半干涸的金色血迹。

王龙突然拽着她俯冲而下，避开从头顶骨缝里刺出的银刺。

那些银刺分明是影阁的锁魂针，针尾刻着的编号从排到柒拾贰，恰好对应人体解剖图上被红笔圈出的神经节点。

他低头时，看见自己右肩的旧伤又在渗血，金血滴落在骨缝中的瞬间，整面骨壁突然裂开，露出后面藏着的青铜锁链——

链节上缠绕的不是普通锁链，而是用人骨打磨成的环扣，每个环扣里都嵌着枚干瘪的蛊虫，虫身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北狄人用圣女的骨头养蛊。

赵颖突然屈指弹向最近的链节，银针击中蛊虫的刹那，那枚干瘪的虫体竟突然膨胀，露出里面蜷曲的细小骨骼，这些是守宫蛊褪下的骨壳，混了圣女的指骨粉，才能锁住铜柱下的母巢。

她说话间已捏住三枚银针，针尖在锁链上划出三道金弧，那些嵌着蛊虫的环扣应声炸裂，爆出的骨粉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珠，纷纷落向王龙的伤口。

骨链断裂的地方突然涌出黑色的黏液，黏液落地时化作无数细小的狼头，龇牙咧嘴地扑向两人。

王龙反手抽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金血顺着刀刃流淌的瞬间，刀身突然浮现出与掌心相同的龙形暗纹——那些狼头刚触到刀光，便如冰雪般消融，只在骨地上留下缕缕青烟。

这些是北狄皇室的。

王龙的刀刃在锁链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每劈断一根骨链，就有更多的黑色黏液从断裂处涌出，圣女的骨头被他们用蚀骨香泡过，一旦见血就会唤醒这些恶灵。

他突然转身将赵颖护在身后，短刀在头顶划出个银弧，精准劈碎了从上方坠落的半截头骨——头骨的眼眶里，正嵌着枚与万三体内相同的镇魂钉。

赵颖的银针突然顺着骨缝刺入地底，针尖传来的震动让她心头一紧——地下三尺处，有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蠕动，每一次收缩都让整座骨甬道剧烈摇晃。

她看见王龙右肩的金血正在顺着骨缝渗入地底，那些金色血液流过的地方，骨壁上的星图竟开始重新排列，渐渐组成幅完整的人体经络图，图中用朱砂标出的位置，恰好与此刻王龙心脏跳动的频率完全同步。

母巢就在下面。

赵颖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将七枚银针按向骨壁上的七个星图节点，祖父说过，影阁圣女的骨头里藏着镇魂阵，需要用守护者的金血激活才能镇压母巢。

她说话间已将金血蘸在针尾，银针刺入节点的瞬间，整面骨壁突然亮起金光，那些游荡的圣女虚影竟齐齐跪下，胸口的银针化作点点流萤，汇入两人相握的掌心。

王龙突然感觉到股庞大的吸力从地底传来，短刀险些脱手飞出。

他低头时，看见自己的金血正在顺着骨缝急速流失，而地下传来的蠕动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有头巨蛇正顺着血液的轨迹向上攀爬。

赵颖的银链突然缠上他的手腕，七星锁的环扣与骨链的断口产生剧烈共鸣，那些炸裂的骨粉在空中凝成把透明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的，正是与两人锁骨处相同的海棠花纹。

这是开启铜柱的钥匙。

赵颖的声音带着金血沸腾的灼热，她看着那把钥匙缓缓沉入骨缝，当年我母亲就是用这个，暂时封印了母巢的躁动。

她突然按住王龙的后颈，将他的额头抵在自己的锁骨处，但封印需要祭品——圣女的心头血，或者守护者的本命血。

骨甬道突然剧烈倾斜，两人顺着滑坡滚向深处的同时，赵颖看见地底涌出的黑色黏液中，浮出座巨大的青铜柱——

柱身上缠绕的骨链正随着母巢的蠕动节节崩断，每个断裂的链节里都飞出个细小的人影，那些人影落地后化作年幼的孩童，锁骨处同样有着海棠疤痕，只是他们的眼睛里，都嵌着与镇魂钉相同的青蓝色瞳仁。

是用圣女骨血养大的蛊童。

王龙突然将短刀塞进赵颖手里，自己则赤手空拳迎向扑来的孩童，他们的心脏里都藏着枚镇魂钉，一旦靠近铜柱就会自爆，用骨血滋养母巢。

他说话间已抓住最前面那个孩童的手腕，掌心金血渗入的瞬间，那孩子突然发出凄厉的哭喊，青蓝色瞳仁里竟浮现出二十年前滇西战场的画面——

无数影阁圣女被北狄士兵钉在铜柱上，她们的血顺着骨链滴入地底，在地面汇成与此刻相同的金色溪流。

赵颖的银针突然刺入孩童的百会穴。

针尖没入的刹那，她听见银链传来清脆的断裂声——第七枚毒针竟自动崩断，化作道金光钻进孩童的心脏。

那孩子的哭喊戛然而止，青蓝色瞳仁渐渐褪去，露出与常人无异的黑色，只是他锁骨处的海棠疤痕正在发光，与赵颖颈间的印记产生诡异的共鸣。

破妄针能唤醒他们的神智。

赵颖突然明白了医案里那句针入魂归的含义，她将断针的针尾按在自己的锁骨上，金血顺着疤痕流淌的瞬间，所有蛊童的眼睛都开始褪色，他们不是恶灵，是被母巢控制的影阁后裔。

王龙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赵颖回头时，看见最粗壮的那根骨链已缠上他的脖颈，链节上的蛊虫正在啃噬他的皮肤，金血滴落的地方，骨链竟开始融化，露出里面包裹的细小骨骼——

那些骨骼分明是孩童的指骨，每根指骨上都刻着个字。

这些是当年被掳走的影阁孩童。

赵颖的银针如暴雨般射向骨链，每根银针刺入的位置，都对应着人体经络的解毒穴位，北狄人把他们的骨头磨成链节，用换血蛊的毒液浸泡，才能让骨链拥有吞噬金血的能力。

她说话间已扑到王龙身边，银链缠住他脖颈上的骨链，金血与毒液碰撞的地方爆出无数火星，在黑暗中织成张巨大的火网。

蛊童们突然齐齐跪倒在地，额头贴在骨地上的瞬间，铜柱周围的地面开始裂开。

赵颖看见地底浮出无数透明的卵囊，每个卵囊里都蜷缩着个小小的人影，卵囊表面流动的金色纹路，与王龙掌心的龙形暗纹完全相同。

是守护者与圣女的后代。

王龙突然扯开被骨链勒住的衣领，金血喷溅在卵囊上的瞬间，那些透明的薄膜应声破裂，里面的人影化作金色流萤，纷纷汇入两人相握的掌心，北狄皇室想让他们成为新的容器，用双生血脉喂养母巢。

骨甬道的顶部突然坍塌，露出上方悬挂的十二面青铜镜。

镜中同时映出未来的画面：纳妃礼铜柱轰然倒塌，无数金色血液从地底涌出，在地面汇成澜沧江的形状，而江面上漂浮的，是无数带着海棠疤痕的孩童，他们的手腕上都系着银链与骨链交织的锁链。

这是必然的结局，还是可以改变的宿命？

赵颖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看着镜中自己与王龙的身影正在化作金血，融入那些孩童的血脉，祖父医案的最后一页，画的就是这个场景。

王龙突然握住她持针的手，将针尖刺向自己的心脏。

金血顺着针尾涌出的刹那，所有青铜镜同时炸裂，碎片中浮出祖父的字迹：血脉为引，针刀为媒，破茧之时，即是新生。

那些字迹落地的瞬间，缠在王龙脖颈上的骨链突然崩断，化作无数骨粉在空中凝成把金色的钥匙，钥匙柄上的海棠花纹，与两人掌心的印记完美嵌合。

铜柱突然发出震天的轰鸣，柱身上的最后一根骨链断裂时，赵颖看见地底浮出个巨大的肉团——

那便是换血蛊的母巢，表面布满了无数张人脸，有影阁圣女的，有北狄皇室的，还有无数孩童的，而在肉团的最中心，嵌着枚青铜令牌，牌上刻着的纳妃礼三个字，正在金血的浸泡下渐渐显露出原本的字迹：镇魂令。

原来母巢是用镇魂令养出来的。

王龙的金血顺着令牌流淌，那些人脸竟开始慢慢消散，北狄皇室谎称这是纳妃礼的信物，其实是用来镇压母巢的封印。

他突然将赵颖的手按在令牌上，只有圣女的血能解开最后的封印，让母巢彻底消散。

赵颖的银链突然与令牌产生共鸣，七星锁的环扣自动套在令牌的七个凸起处。

她感觉到自己的血与王龙的金血正在令牌上汇成太极图案，那些消散的人脸化作点点金光，在空中组成幅巨大的星图——

图中最亮的七颗星，恰好与银链上的北斗阵纹完全重合。

骨甬道开始剧烈摇晃，那些堆叠的白骨正在化作金色的尘埃。

赵颖看着铜柱渐渐变得透明，母巢消散的地方浮出个小小的石盒，盒盖上刻着的海棠花纹，与王家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这才是纳妃礼真正的信物。

王龙将石盒捧在掌心，金血滴落在盒盖的瞬间，石盒突然弹开，里面躺着的不是珠宝，而是半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用毛笔写着行小字：血脉纠缠非天意，针刀合璧是人心。

赵颖突然笑了，她将自己的半枚海棠印章与王龙掌心的印记拼在一起，金血顺着缝隙流淌的刹那，信纸突然化作金色的蝴蝶，在两人头顶盘旋三圈后，飞向骨甬道深处的光明。

看来医案里没骗我们。

她的银链与王龙的短刀在掌心相抵，没有碰撞出火花，只有金血交融的温暖，真正能解开所有伤痕的，从来不是血脉，是愿意相信彼此的心。

骨甬道彻底崩塌的前一刻，赵颖看见那些重生的孩童正顺着金色的溪流走向远方，他们锁骨处的海棠疤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无数朵正在绽放的花。

而她与王龙相握的掌心，金血正在凝成枚新的玉佩，玉佩上的海棠花纹里，隐约可见两把交叉的针刀，针尾缠着刀穗，刀柄绕着针链，就像祖父医案里那幅永远没有画完的插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