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保镖的伪装(2/2)

王猛,万莉忽然合上书,下午陪我去趟望海楼,看看纳妃礼的布置。

王龙转身,对上她的目光。那里有试探,有决心,还有点孤注一掷的勇。

他点头,左手不自觉地摸向后腰,那里的燎疤又开始发烫,像朵正在燃烧的海棠,大小姐去哪,我去哪。

万莉看着他的手,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王家的儿郎,后腰都有片燎疤,是当年火场里留下的印记,像朵开在骨头上的花。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面上却不动声色:听说你在部队里受过伤?在哪个部位?

王龙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恢复如常。

他掀起黑色西装的下摆,露出左腰的绷带,上面渗着点血:在这,被弹片划的,不碍事。这是昨夜故意弄的伤口,为的就是应付这样的盘问。

万莉的目光在绷带上停留了片刻,没再说话。她转身走出书房,旗袍的下摆扫过门槛,像只掠过水面的鸟。

王龙跟在她身后,穿过花园时,看见那几个园丁还在剪海棠枝,剪下的花枝堆在墙角,像堆被遗弃的骨。

他忽然想起龙啸撞在海棠树上的样子,血染红了落瓣,像场迟来的祭奠。

影七十七,他在心里默念,通知望海楼的暗线,下午准备接应。

风穿过回廊,带着海棠花的甜,像口淬了蜜的刀。王龙握紧藏在靴筒里的短刀,刀柄的海棠玉佩贴着脚踝,冰凉刺骨。

望海楼的纳妃礼,终将是场厮杀。

但他不怕,因为他知道,李丽会来,影阁的弟兄会来,所有被龙王欠了血债的人,都会来。

就像那些被剪碎的海棠枝,只要根还在,总有一天会重新抽出新芽,在阳光下开出花来。

望海楼的铜铃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响,檐角的金箔被夕阳镀得更亮,像块烧红的烙铁。

王龙跟着万莉走进大堂时,鼻尖忽然钻进股熟悉的甜香——是海棠花的味道,混在檀香里,倒像是从二十年前的王府飘来的。

“这楼是北狄人出钱修的,木料全是从燕云十六州运过来的。”

万莉的指尖划过廊柱上的雕花,那里刻着北狄的狼图腾,与海棠纹缠在一处,看着格外刺眼,“我爹说,龙王早就把心卖给了北狄人。”

王龙的目光扫过二楼的雅间,窗纸上映着个穿蟒袍的影子,手指正叩着桌面,节奏与暗影卫传递密信的暗号一致。

他故意脚下一绊,撞在万莉身上,低声道:“左侧雅间有三个暗哨,腰间有弩。”

万莉顺势靠在他怀里,指甲却在他掌心划了个“三”字——是在问望海楼的布防图。王龙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右侧引,那里的楼梯扶手是空的,藏着影阁暗线留下的粉笔。

“纳妃礼的戏台子设在顶楼,”万莉的声音带着笑,像在说家常,“听说龙王要在台上宣布和北狄联姻的消息,还会展示传国玉玺的仿品,骗那些老臣归顺。”

王龙的指尖在扶手上划过,留下道极淡的白痕,是影阁的暗号“顶楼有诈”。

他看见楼梯转角的花盆里插着支海棠,花瓣是蔫的——这是警告,暗线已经暴露。

“大小姐,我去趟茅房。”

他松开手,故意摸了摸肚子,“昨晚吃坏了。”

万莉点头,看着他往侧门走去,眼底的担忧像潮水般漫上来,又被她硬生生压下去。

她转身走向二楼,旗袍的开衩扫过台阶,露出脚踝上的银链,链坠是半个海棠花,与王龙靴筒里的玉佩正好能拼出整朵。

王龙拐进侧巷时,影七十七正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枚铜钱。“龙哥,顶楼的暗哨换了批生面孔,是北狄的‘狼卫’,刀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

他将铜钱抛过来,“万三的书房里有密道,通往后山的废弃窑厂,老阁主说那是当年王统领挖的逃生路。”

王龙接住铜钱,上面刻着个“影”字,是影阁的紧急令牌。他想起万莉领口的海棠绣,忽然明白那姑娘早知道他的身份,咖啡泼得再快,也藏不住眼底的默契——

就像当年李丽总爱抢他的虎头靴,却在他被恶犬追时,把自己的帕子塞进他手里。

“让暗线撤,”他将铜钱塞进袖口,“狼卫的鼻子比狗灵,留着会出事。”

“是。”

影七十七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龙哥,李姑娘那边传来消息,银锁找到了,就在望海楼的地基里,当年王统领埋的。”

王龙的心跳猛地一跳。

银锁上刻着影阁家训,背面还有北狄布防图的密钥,有了它,就能破译龙啸留下的密约。

他想起李丽信里的“望海楼见”,原来她早就知道银锁在哪,只是在等他来汇合。

“告诉她,纳妃礼当天,我会在顶楼的房梁上放信号弹。”

他的声音有些发哑,“让她带着影十三的女儿在窑厂等着,别靠近望海楼。”

影七十七点头离去,巷子里只剩下风吹过的声。王龙望着望海楼的飞檐,那里的金箔在暮色里闪着冷光,像龙王鬓角的白发。

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影阁的人,活着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海棠,年年都能开花。”

回到万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王龙推开东厢房的门,看见万莉坐在他的床上,手里拿着件黑色的夜行衣,上面绣着影阁的龙纹。

“我爹的书房里,”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有本《江城水利图》,第三十七页画着窑厂的密道入口。”

王龙走过去,接过夜行衣。

布料很软,是李丽常用的云锦,针脚歪歪扭扭,像她绣坏的那些帕子。“你不怕我是龙王的人?”他忽然问,声音很轻。

万莉笑了,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与他靴筒里的那半正好合上。“我娘说,王家的儿郎,刀再快,也藏不住眼里的光。”

她将玉佩塞进他手里,“我爹让我给你带句话,当年替龙王顶罪,不是怕他,是想留着命,看你们这些后生把天翻过来。”

王龙握紧玉佩,掌心的温度让玉片微微发烫。他忽然想起海棠林里的厮杀声,龙啸的血染红了落瓣,却在最后一刻,把密约的线索吐了出来——

原来再深的嫉妒,也抵不过骨子里的血脉,就像再毒的狼卫,也斩不断影阁暗线的根。

“今晚我会去书房,”他将夜行衣叠好,塞进床底,“你把园丁支开,那些人是狼卫假扮的,剪子上有狼头印记。”

万莉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王猛,纳妃礼那天,你能不能……”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怕被月光听见,“能不能带着我的海棠绣,一起上顶楼?”

王龙看着她领口的海棠,忽然想起李丽信里画的那朵,花瓣上的三个点,像三颗连在一起的心。

“好。”

他点头,“我带着。”

万莉走后,王龙躺在床,重新扯过被子。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在天花板上闪,像只窥视的眼。

他故意打起呼噜,手却在被子里比划着刀法,后腰的燎疤又开始发烫,这次却不疼,反倒像有股暖流,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夜半三更时,他再次起身,换上夜行衣。窗外的海棠树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替他放哨。

他推开书房的门,万莉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本《江城水利图》,第三十七页的角落,被她用朱砂圈了个圈。

“密道在书柜后面,”她指着《本草纲目》的位置,“按第三行的第二个字,‘芷’,就能打开。”

王龙按下那个字,书柜缓缓移开,露出黑漆漆的洞口,里面飘出股潮湿的土味,像二十年前王府的地窖。

他看见洞壁上刻着个小小的“龙”字,是父亲的笔迹。

“我爹说,这条道是给王家后人留的,”万莉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守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你来了。”

王龙走进密道,转身时,看见万莉将那朵蔫了的海棠插进洞口的石缝里,花瓣忽然舒展开来,像活了过来。

“上去吧,”她挥了挥手,“我在外面守着,天亮前会把书柜归位。”

密道里很黑,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像敲在鼓上。王龙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刀柄的海棠玉佩贴着掌心,带来点踏实的暖。

他想起李丽在信里画的笑脸,想起万莉领口的绣,想起龙啸最后望向望海楼的眼神——原来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像海棠花,就算被火烧过,根也扎得死死的。

快到窑厂时,他听见前面传来滴水声,和海棠林密道里的声音一模一样。洞口的草被人拨开,影十三的脸露出来,手里抱着熟睡的女儿,颈间的银锁闪着光。

“龙哥,李姑娘在里面等着。”

影十三侧身让他进去,“老阁主也来了,带了影阁最后的精锐。”

王龙走进窑厂,看见李丽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望海楼的草图。

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像火把,发间还别着朵海棠,是他上次在海棠溪给她摘的。

“你来了。”她笑着说,把树枝递给她,“顶楼的房梁有松动,我们可以从那下去,直插戏台子。”

王龙接过树枝,坐在她身边。火堆的光在两人脸上跳,像小时候在海棠溪烤红薯时的火。

他忽然掏出那半块玉佩,放在地上,李丽也掏出自己的半块,拼在一起时,发出清脆的响。

“银锁在地基里,”李丽的指尖划过玉佩上的纹路,“纳妃礼那天,我去取,你去顶楼放信号弹,影十三带着弟兄们攻狼卫的后营。”

王龙点头,忽然想起万莉的海棠绣,从怀里掏出来,放在玉佩旁边。

三朵海棠凑在一起,像三个依偎着的影子。

“万莉会在书房接应,”他说,“密道能通到戏台子的后台。”

李丽看着那朵绣,忽然笑了:“她娘当年总爱跟我娘抢绣线,却在我娘被暗影卫抓时,把自己的赎金塞给她。”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原来有些情分,比血脉还深。”

窑外的风带着寒意吹进来,火堆的火苗晃了晃。王龙将夜行衣裹得更紧,后腰的燎疤在暖烘烘的火里,像朵正在重新绽放的花。

他知道,三天后的望海楼,会有场血战,会有很多人倒下,但只要他们还站着,只要银锁还在,只要海棠花还能年年开,这片土地就永远不会输。

天快亮时,王龙往回走。密道里的滴水声渐渐被他的脚步声吞没,像海棠林的厮杀声终会被岁月抚平。

他走出洞口时,看见万莉靠在书柜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本《江城水利图》,第三十七页的朱砂圈,像颗正在跳动的心。

他轻轻将她抱到椅子上,把自己的黑色西装披在她身上。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还在闪,他对着镜头扯了扯领带,露出小臂上的疤痕,像在对龙王说:等着吧,三天后,望海楼的顶楼上,会有场迟到二十年的清算。

回到东厢房时,晨光已经爬上窗台,照在那幅海棠溪的画上。王龙躺回床上,扯过被子,这次真的闭上了眼。

梦里,他看见李丽和万莉在海棠溪捡花瓣,龙啸在旁边抢他的虎头靴,父亲站在老海棠树下,笑着说:“这才是王家的儿郎,这才是影阁的魂。”

风穿过回廊,带着海棠花的甜,像首唱不完的歌。王龙的嘴角微微扬起,后腰的燎疤在晨光里泛着淡红,像朵正在等待绽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