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婚礼陷阱(2/2)
女人猛地回头,眼底没有焦距,只有一片猩红。
她手里攥着半截铁链,链端的铁钩闪着寒光,看见王龙的瞬间,突然嘶吼着扑了过来——她的脖颈处,赫然有圈新鲜的勒痕,是刚被青铜铃锁链捆过的痕迹。
影十三的刀及时架住铁钩:“她中了‘离魂散’的深蛊,认不出人了!”
王龙看着李丽眼底的痛苦,突然解下腰间的碎玉,那是李伯给的半朵海棠:“李丽,你看这个。”
碎玉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李丽的动作骤然停住,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像在努力回忆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王龙后腰的位置,那里的衣衫被汗水浸透,隐约能看见胎记的轮廓。
“影……影……”她含糊地念着,指尖微微颤抖。
王龙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后腰的海棠胎记。在烛火的映照下,那片印记泛着柔和的金红,像朵盛开的花。
“是我,王龙。”
他向前一步,任由李丽的铁钩抵在胸口,“我们回家了。”
李丽的瞳孔猛地收缩,猩红渐渐褪去,露出丝清明。她看着王龙的胎记,又看了看影十三腕间的刺青,突然扔下铁链,抱着头蹲在地上哭起来。
“他们……他们用周扬的血喂我……”她的声音破碎不堪,“说只要我认万三为主,就给我解药……我没认,龙哥,我没认……”
王龙的心像被刀剜了一下。
他想起周扬在万府旧址刻下的名字,想起那片带血的海棠花瓣,原来少年的血,不仅刻在了青铜镜上,还成了折磨同伴的毒药。
“我知道。”他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周扬没白死,我们都记得。”
影十三突然指向石室角落:“龙哥,你看那是什么!”
角落里的石壁上,有人用指甲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最上面一行是:“蛇影主谋是万德幼子,藏在知府衙门地牢第四层,他手里有影阁全图,用影母的头骨做了镇纸……”
字迹戛然而止,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痕,像只指向门外的手。
王龙的目光落在“万德幼子”四个字上,突然想起黑袍人临死前的嘶吼:“少主不会放过你们……”原来万三只是棋子,真正的龙王,还藏在更深的暗处。
石室门外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是影十七引开追兵的信号。王龙将李丽背起来,影十三断后,三人往地宫深处走去。
通道尽头的石壁上,刻着影阁的家训:“影无形,卫有道,血可流,志不可改。”
王龙摸着那些刻痕,突然明白所谓归位,从来不是回到影阁的辉煌过去,是带着同伴的血与志,走向未知的前路。
他的刀还在滴血,李丽的眼泪落在他的肩头,影十三。
影十三的刀在石墙上划出火星,照亮通道深处盘绕的锁链。
那些链环上缠着干枯的海棠花瓣,是影卫独有的标记——当年影母为防地宫失窃,让每个影卫入阁时都要埋下一瓣带血的海棠,链锁遇同脉血气会自行松动。
王龙背着李丽往前走,后腰的胎记与李丽的体温隔着衣衫相贴,那片金红的暖意顺着血脉漫上来,像春日融雪般一点点化开李丽紧绷的身体。
她的指甲不再掐进他的皮肉,呼吸也渐渐平稳,只是偶尔会在梦魇里呢喃:“别碰那面镜……周扬的血……”
影十三突然停在一道石门前,门楣上刻着半朵海棠,与王龙袖袋里的碎玉正好相合。
“这是影母的药庐,”她指尖抚过门环上的铜锈,“解药应该就在里面。”
石门推开时,药香混着陈年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架子上的陶罐倒了一地,黑色的药渣里掺着暗红的血渍,角落里的青铜镜蒙着布,镜沿露出的刻痕与万府旧址那面如出一辙。
“是‘还魂草’!”
影十三抓起一束枯干的草药,叶片边缘还留着齿痕,“有人在这里熬过解药,看齿痕像是……”
她的话没说完,李丽突然从王龙背上挣下来,疯了似的扑向铜镜。
布幔被她扯落,镜面映出三张重叠的脸——王龙的焦灼,影十三的警惕,还有李丽眼底重燃的猩红。
“是你……是你把周扬推下去的!”
李丽指着镜中的自己尖叫,指甲刮得镜面吱吱作响,“你说过要护着他的!你这个骗子!”
王龙这才看清,镜中李丽的倒影里,站着个穿喜袍的身影,凤冠霞帔,眼角的疤痕在镜光里泛着青——那是影十三易容时的模样。
影十三的脸瞬间白了:“不是我!那天在矿道,是万三用你的命逼我……”
“够了!”
李丽抓起案上的药杵砸过来,王龙伸手去挡,木杵擦着他的胳膊撞在石壁上,裂开的木屑里滚出颗珍珠,是新娘凤冠上的饰物。
李丽看着珍珠突然哭了,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那天我去万府,他说周扬在他手上。我看见影十三穿着我的衣服从偏厅出来,万三手里的匕首就抵在周扬心口……”
王龙的心沉了下去。
他想起周扬锁骨的勒痕,想起少年擦枪时领口露出的淡青印记,原来那天在万府地牢,周扬不是被蛇影所擒,是为了护着李丽,甘愿被万三当作要挟的筹码。
影十三突然跪在李丽面前,扯开袖口露出腕间的刺青,那朵海棠的根须处有个极小的“十三”:“姐姐,我知道错了。可那天万三说,只要我扮成你引王龙来,他就放周扬走……”
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烛火,“我没想到他会用换血术伪造你的胎记,更没想到……”
“没想到他早就给周扬下了‘锁魂蛊’。”
王龙捡起地上的药渣,指尖捻起一点暗红的粉末,“这是用影卫心头血炼的,中蛊者会被施蛊人操控,周扬那天在密道里,根本不是自己要走。”
李丽猛地抬头,眼底的猩红彻底褪去,只剩下彻骨的寒意:“所以他往青铜镜上刻名字时……”
“是在用最后的神智留线索。”
王龙按住她的肩,指腹擦过她脖颈的勒痕,那里的皮肤还在发烫,“万三以为用你的血能让他彻底受控,却忘了影卫的血里,从来都藏着不肯屈的魂。”
石门外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万三的笑声穿透石壁:“王龙,别费力气了!影十三早就把你们的位置告诉我了,这药庐的机关,可是我亲手设的!”
影十三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后退着撞翻药架,陶罐碎裂的声响里,露出她靴底藏着的青铜铃——那是蛇影细作的信物,铃舌上刻着个“三”字。
“你……”李丽的声音发颤。
“姐姐,我对不起你。”
影十三的刀掉在地上,泪水混着悔恨淌下来,“我女儿被他们扣在蛇窟,他们说只要拿到虎符,就放她回来……”
王龙突然想起影七十七说过,影十三当年为了救个被蛇影掳走的孩子,独自闯过毒瘴林,回来时半边身子都被蛇毒蚀烂。
他弯腰捡起刀塞回她手里:“影阁的人,做错了事要自己了断,但不是用死来逃。”
他将两半虎符合在一起,青铜的冷意顺着掌心蔓延,石门突然剧烈摇晃,墙角的砖块簌簌落下,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带李丽走,”王龙把碎玉塞进影十三手里,“密道通往后山的海棠林,李伯在那里等你们。”
“那你呢?”
李丽抓住他的衣袖,指腹抚过他手腕上的刀疤——那是当年为了救她,被蛇影的毒箭划的。
“我去会会万三。”
王龙扯开衣襟,后腰的海棠胎记在烛火下泛着金红,“有些债,总得有人讨。”
他推她们进密道时,李丽突然转身抱住他,泪水滴在他胸口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王龙,别忘了茶楼外的海棠,我说过要陪你看它们落满青石板的。”
密道的石门合上时,王龙听见影十三在里面喊:“龙哥,我会带姐姐安全出去,等我回来赔罪!”
药庐里只剩下他一人。王龙捡起地上的铜镜,布幔滑落的瞬间,镜面映出他身后的万三,青铜铃在对方手里晃出细碎的响。
“痴情种。”
万三的喜袍沾着血,鬓角的红绸松了,露出底下花白的头发,“你以为影十三真会回来?她女儿早就被我扔进蛇窟了,她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杀了我,好自己当影阁的统领。”
王龙转身时,刀已出鞘。
刀风劈开烛火,照亮万三左胸的刺青——那是朵完整的海棠,花瓣上刻着“影九”二字,与李伯肘弯的旧疤分毫不差。
“你果然是影九的人。”
王龙的刀指着他的咽喉,“当年影阁覆灭,你从影母手里抢了半块虎符,躲在万府当走狗,就是为了今天吧。”
万三突然大笑,笑声震得铜镜嗡嗡作响:“是又如何?影母偏心,放着我这亲传弟子不用,非要把影阁交给你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种!”
他扯开衣襟,露出与王龙一模一样的海棠胎记,“你以为这胎记是真的?这是影母当年亲手给我烙的,你不过是个替身!”
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王龙在镜中看见二十年前的影阁——影母抱着个襁褓,在海棠树下对万三说:“这孩子的胎记是天定的影主之相,你要好好护着他。”而年幼的万三躲在树后,眼底燃着嫉妒的火。
“原来如此。”王龙的刀稳如磐石,“你恨的从来不是影母,是自己成不了影主。”
“我本该是影主!”
万三的青铜铃突然炸响,药庐的地面裂开缝隙,毒瘴从底下翻涌上来,“这化骨阵,是我为你准备的!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像影母当年一样,被瘴气蚀成白骨!”
王龙突然想起李丽脖颈的勒痕,想起她被灌药时倔强的眼神,原来万三早就知道,他护的从来不是什么影主血脉,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肯输。
他将虎符塞进怀里,刀柄的海棠纹被掌心的汗浸得发亮:“万三,你错了。影主从来不是靠胎记定的,是靠敢把后背交给同伴的信,是靠明知会死还要往前冲的勇,是靠……”
他的话被毒瘴打断,喉咙里涌上腥甜。
但他没有后退,反而提刀冲向万三,刀身划破瘴气,映出铜镜里周扬刻字的身影,影十三护着李丽冲密道的决绝,还有影七十七在海棠树下,把刺青拓片塞进他手里时坚定的眼神。
“是靠这些肯为你流血的人!”
刀锋入肉的闷响里,万三的青铜铃掉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刀,又看向王龙后腰的胎记——那里的金红暖意穿透毒瘴,竟让周围的瘴气渐渐消散。
“怎么会……”
“因为影卫的血,从来都是热的。”王龙抽出刀,鲜血溅在铜镜上,映出他眼底的清明。
万三倒下时,手指还在抓着铜镜,镜面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影母刻的字:“影在,卫在,心在,魂在。”
毒瘴彻底散去时,王龙靠在药架上喘息,后腰的胎记渐渐凉下去,像被春风拂过的海棠。他想起李丽说的茶楼外的海棠,想起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突然很想快点见到她。
他推开密道的石门时,晨光正穿过海棠林的枝桠,落在李丽的发梢上。她站在树下,手里攥着那朵从他衣襟上摘下的海棠,花瓣上的露水还没干。
“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他心里所有的褶皱。
王龙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拼好的虎符,塞进她手里:“影阁的新统领,该你当了。”
李丽笑着摇头,把虎符还给他,指尖却勾住他的手:“我只想陪你看海棠落满青石板。”
远处传来影十三的声音,她背着获救的女儿,正往这边跑,小姑娘的手里攥着朵刚摘的海棠,粉白的花瓣上沾着晨露,像极了当年影母埋在地宫的那瓣。
王龙低头看向李丽,她的眼底盛着晨光,脖颈的勒痕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被他按过的地方,还留着点浅浅的红。
他突然明白,所谓归位,从来不是回到过去,是和眼前人一起,走向有彼此的将来。
风穿过海棠林,落瓣如雨。王龙握紧李丽的手,看那些花瓣落在青石板上,铺出条通往远处的路,路的尽头,影七十七正带着孩子们放风筝,风筝上画着朵大大的海棠,在蓝天下飞得很高。
他知道,蛇影的余孽还没清,知府衙门的地牢里还藏着更大的阴谋,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的刀鞘里,藏着她的温度;他的衣襟上,别着她摘的海棠;而他的余生里,会有无数个三月初三,陪她看满城海棠开得泼天似的,直到落满他们走过的每一寸青石板。
就像影母刻在铜镜背面的最后一句:“所谓传承,不过是有人愿意为你,把日子过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