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归隐前夜（2/2）

“三十七……”万莉闭上眼睛，“太低了。”

“但值得一试。”林月霜微笑，“而且，我们不是孤独的。龙冢是初代龙族的长眠之地，那里有它们的英灵。卷轴上说，若心怀纯粹守护之志，龙魂会给予指引。”

万莉盯着两人，数字构成的眼泪从眼角滑落——那是情感模拟程序的全功率运行。

“我需要两天时间优化方案。”她最终说，“主脑里存储着初代文明所有关于能量升华的资料，我可以把成功率提高到……41.8%。”

“够了。”王龙点头，“谢谢你，万莉。”

“别说谢谢。”万莉转过身，声音哽咽，“三天后，我会在南极点建立临时指挥中心。如果……如果你们真的成了星星，至少让我成为第一个和你们说话的地面站。”

投影关闭。

王龙和林月霜站在空荡的主脑室里，良久无言。

“下一站？”林月霜问。

“上海。”王龙说，“张伟那边，总要亲自说。”

同日下午，上海守护者总部。

训练场上，张伟正在指导新人小队。三年过去，他脸上多了道疤——去年处理黄浦江底的灵能涡流时留下的。但精气神比战前更盛，仿佛克隆体1987号的意识碎片，与他本来的性格完美融合了。

当王龙和林月霜以能量投影形态出现时，张伟愣了三秒。

然后他解散了训练，带两人走进办公室。

听完南极计划，张伟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看着外滩的万家灯火。这个铁汉的背影在颤抖。

“非去不可？”他背对着问。

“非去不可。”王龙回答。

张伟转身，眼眶通红：“王龙，你记不记得，十年前在部队，你替我挡过子弹？我说我欠你一条命。你说，兄弟之间，没有欠不欠，只有一起活，一起死。”

“我记得。”

“那现在算什么？”张伟的声音几乎在吼，“你又要一个人去死？又要抛下我们？”

林月霜轻声说：“张伟，这次不一样。如果成功，我们不是死去，是成为……”

“成为星星？屁！”张伟一拳砸在墙上，墙体龟裂，“我要的是活着的兄弟！是能一起喝酒、一起吹牛、一起变老的兄弟！不是他妈的天上的星星！”

办公室里死寂。

只有张伟粗重的喘息声。

许久，王龙走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肩膀：“张伟，看着我。”

张伟抬头。

“三年前北极之战，你带着地面部队死守防线七十二小时，伤亡过半，但一步没退。”王龙一字一句，“为什么？”

“因为……”张伟哑声，“因为身后有要保护的人。”

“现在也一样。”王龙指向窗外，“这座城市，这个国家，这个星球——有八十亿人要保护。而保护他们的最好方式，不是等灾难来了再拼命，而是在灾难来之前，就筑起永不倒塌的墙。”

他顿了顿：“我和月霜，要成为那堵墙。”

张伟的拳头松开了。

他颓然坐下，双手捂住脸。这个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兵，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

“什么时候走？”他闷声问。

“后天。”

“我去送你。”

“不行。”王龙摇头，“南极任务需要绝对保密。除了万莉的核心团队，没人知道坐标。虚无孢子可能已经渗透进某些机构，大张旗鼓只会打草惊蛇。”

张伟抬起头，眼神凶狠：“那至少答应我一件事——如果龙冢里有什么狗屁考验，如果那些龙魂敢为难你们，你就告诉它们：地面上还有几十亿人等着，还有我张伟带着百万守护者。要是你们回不来……我就炸平南极！”

这话很蛮横，很不讲理。

但王龙笑了。

这才是张伟。

“好，我答应你。”他说。

告别时，张伟给了王龙一个用力的拥抱，又轻轻拥抱林月霜。

“月霜妹子，”他声音沙哑，“下辈子，咱们还做战友。”

“下辈子，”林月霜微笑，“我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

第三天傍晚，王家祖宅。

这是告别的最后一站。

赵颖做了满满一桌菜。启明和承影安静地坐在桌前，两个孩子眼睛都肿着，显然哭过很久。

王龙和林月霜以实体形态坐在对面——这是万莉用最新技术为他们临时生成的真实身体，能维持二十四小时。触感、温度、心跳，都与真人无异。

这是最后的晚餐。

“吃吧。”赵颖平静地说，给每个人夹菜。

她表现得异常冷静，没有哭，没有质问，就像普通的家庭聚餐。但王龙能看到，她拿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饭吃到一半，承影突然说：“爸爸，我拼好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玩具金字塔——不是投影，是实体。三百多个零件，被她用一整天时间，照着昨天的投影，一块块亲手拼了出来。

金字塔在桌上微微发光，塔尖指向南方。

“我查了资料，”启明开口，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但语气已像成年人，“南纬79度，是南极大陆最深处之一，常年温度零下六十度，风速每秒四十米。那里有强烈的灵能乱流，普通飞行器无法靠近。”

他调出手腕上的全息屏，展示一份行动计划：“我和承影设计了一条路线——从南非开普敦出发，乘坐地效飞行器低空掠过海面，在毛德皇后地登陆，然后步行一百二十公里。这样可以避开大部分监测卫星。”

王龙和林月霜震惊地看着两个孩子。

“你们……”

“我们不会阻止你们。”启明抬起头，眼神坚定，“因为我们是守护者的孩子。我们懂得责任，也懂得牺牲。”

承影接话：“但我们要求一件事——带上这个。”

她推过来两个手环。银色的是龙鳞编织，红色的是凤凰羽毛压制。手环内侧刻着细小的字：“启明与承影，永远爱你们。”

“这是用我们的头发和血液做的生物信标。”启明解释，“只要手环还在，无论你们变成什么形态，我们都能感知到你们的存在。而且……如果有一天，我们需要帮助，手环会发出求救信号。”

王龙拿起龙鳞手环，感受到里面微弱但坚韧的血脉共鸣——那是儿子的生命印记。

林月霜戴上凤凰手环的瞬间，眼眶就红了。她抱住承影：“傻孩子……抽取血液多伤身体。”

“不疼。”承影埋在月霜怀里，“只要你们戴着，就不疼。”

赵颖终于放下筷子。

她看着王龙，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说：“我只有一个问题：成为星星之后，你还能感受到爱吗？”

这个问题如此简单，又如此深刻。

王龙握住她的手：“颖儿，爱不是感觉，是存在。只要我‘存在’，就爱你。只要宇宙中还有你的名字被念起，还有你的笑容被记住，我就爱你。”

赵颖的眼泪终于落下。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任凭泪水流淌。然后她站起身，走到王龙身边，轻轻吻了他的额头。

“去吧。”她说，“去做你该做的事。我和孩子们，会好好活着。我们会让这个世界，值得你们变成星星去守护。”

这是最痛的放手，也是最深的爱。

夜深了。

启明和承影睡下后，王龙和赵颖坐在院中银杏树下。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赵颖靠在王龙肩头，“这三年来，你的心跳越来越慢，体温越来越低。月霜的身体偶尔会透明化。万莉每次来家里，眼神都躲躲闪闪。”

“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知道，说出口，就会加速分别。”赵颖苦笑，“我自私地想多留你一天，哪怕一天。”

王龙搂紧她：“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赵颖仰头看星空，“王龙，你记得我们结婚那天，你念的誓言吗？”

“记得。‘无论健康疾病，无论顺境逆境，直至生命尽头。’”

“现在要改一改了。”赵颖轻声说，“无论人间天上，无论有形无形，直至时间尽头。”

她转过脸，在月光下微笑：“去吧。我的龙王。去完成你的使命。我会在这里，和孩子们一起，等你变成最亮的那颗星。”

那一刻，王龙终于明白——

隐龙于天，不是孤独的升华。

而是将小爱化为大爱，将私情升为慈悲。

是相信地上的人会继续前行，是相信爱能跨越一切形态与距离。

凌晨三点，万莉发来消息：

一切就绪。南极临时基地已建立，灵能屏蔽场覆盖半径五十公里。坐标已发送。

随时可以出发。

另外，全球三千意识碎片同时产生共鸣——它们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张伟在上海外滩点燃了三千盏孔明灯，上面写着你们的名字。

这个世界，爱你们。

王龙和林月霜站在祖宅门口，最后一次回望。

卧房的窗帘后，启明和承影偷偷看着他们。

客厅的灯光下，赵颖站在窗前，挥手。

王龙抬起手，手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林月霜握紧承影送的手环，贴在胸前。

然后，两人化作光芒冲天而起，划破夜空，向南而去。

银杏树下，赵颖轻声说：

“再见，我的龙。”

“再见，月霜。”

“要变成……最亮的星星啊。”

而在遥远的南极冰原上，一座沉寂了三万年的龙冢，正缓缓发出苏醒的脉动。

龙战已毕，血染玄黄。

隐龙于天，天下将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