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双面镜戏(2/2)

王龙望着望海楼的方向,那里的飞檐在月色里像把倒悬的刀。

他知道,李四的双面镜游戏不过是开场戏,真正的杀局藏在铜柱的机括里,藏在北狄使者的密信里,藏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真相的谎言里。

但他不怕。

因为他的刀上沾着影阁弟兄的血,他的骨头上刻着父亲的话,他的心里装着三条江——滇西的澜沧江,江城的长江,还有李丽和万莉眼里,那条永远不会干涸的海棠溪。

天快亮时,影七十七传来消息:老参谋已失足落水,尸体顺着长江漂向铜陵渡口,正好撞上当年万三坠江的位置。

王龙捏着那块海棠木牌,忽然听见书房传来动静,万莉正用《江城志》拍打窗台,节奏是影阁的安全信号。

他推开门,看见万莉将本《孙子兵法》放进书柜,书页里夹着的书签在晨光里泛着磷光。

李姑娘那边有回信吗?

她轻声问,指尖划过书脊上的兵者诡道四个字。

王龙点头,忽然将木牌塞进她手里:纳妃礼当天,带着这个去窑厂,影十三会接应你。

万莉握紧木牌,海棠的纹路硌着掌心,像块正在发烫的烙铁。

她望着王龙后腰的绷带,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影卫,伤口里长着的不是疤,是开花的根。

晨光漫过回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即将在望海楼交汇的密道。

王龙知道,当铜柱的机括在纳妃礼上启动时,所有的镜子都会碎裂,所有的伪装都会剥落,而他们的刀,会像长江的浪,卷着二十年的血与恨,拍碎龙王的王座。

那时,江面上的残阳会重新铺出碎金似的路,只是这次,路上走着的,会是干干净净的人,和年年岁岁,都能好好开花的海棠。

子时的更漏敲到第三响时,万府的西厢房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王龙正对着铜镜检查夜行衣的针脚——影阁特制的龙纹刺绣里藏着磷粉,遇血会显出血纹密信——听见声响的瞬间,左手已扣住镜沿的暗格,那里藏着枚淬了哑药的银针。

是李四的人在撬地窖锁。

万莉的声音从镜外传来,她不知何时换了身墨色劲装,发间别着的海棠簪尖闪着寒光,他们带了狼卫的搜魂犬,鼻子能嗅出密道的土腥气。

铜镜里的王龙忽然扯断腰带,夜行衣的下摆顺势扫过地面,将刚从密道带出来的湿土拢成半圈。这动作落在藏在梁上的摄像头里,活像个慌乱中掩盖痕迹的叛徒。

他抬头时,恰好与镜外的万莉对视,两人眼底同时闪过冷光——地窖下的密道直通望海楼地基,银锁就藏在那里,绝不能让狼卫发现。

搜魂犬怕薄荷。

王龙对着镜面扯动嘴角,看似在狞笑,实则用唇语说暗语,厨房的香料柜第三层。

万莉转身的刹那,袖摆扫过案上的青瓷瓶,瓶里的茉莉花瓣簌簌落在地上,恰好遮住摄像头的死角。

王龙听见她足尖点地的轻响,像只穿林的燕子,转瞬已消失在回廊尽头。

铜镜里的自己忽然抬手,指腹重重按在镜中的位置——那里是摄像头的盲区,也是给影阁暗线的信号:启动备用方案。

此时望海楼的密室里,李丽正将九宫格照片铺在狼皮毯上。照片的最后一格最是刺眼:王龙的手按在万莉腰间,两人站在卧室的月光里,衣袂相缠。

但李丽的指尖却停在照片边缘,李四的古董表玻璃上,映出窗外的铜铃——铃铛的穗子缠着根红绳,是影阁陷阱已设的标记。

他在给我们报信。

李丽忽然将照片掀起,背面用米汤写的字在碘酒里渐渐显形:铜柱夹层有炸药,子时三刻引爆。

她抬头时,看见影十三捧着块刚截获的狼卫令牌,令牌内侧的刻痕与银锁的密钥完全吻合,李四想借狼卫的手炸掉地基,让银锁永不见天日。

影十三将令牌按在沙盘上,望海楼的模型立刻显出暗门的位置。

王龙让我们子时一刻动手,他指着沙盘里的水渠,从海棠溪引水灌地基,能让炸药受潮。

李丽抓起案上的银锁,锁孔在烛火下投出的影子,恰好是万府地窖的平面图。

她忽然笑了,指腹摩挲着锁身的刻字影在卫在,想起小时候王龙总爱抢她的银锁玩,却在她被恶犬追时,把自己的虎头靴扔过去当诱饵。

万府厨房的香料柜前,万莉正将薄荷粉塞进袖袋。

忽然听见梁上有异响,她反手将粉盒掷向房梁,粉末炸开的瞬间,看见个黑影坠落,手腕上的狼头刺青在月光下泛着青——是狼卫的小头目。

她足尖点地避开对方的弯刀,袖中的毒针已刺入其咽喉,动作快得像道闪电。

搜魂犬在西厢房后院。

临死前,狼卫的喉间挤出几个字,眼睛死死盯着她发间的海棠簪,李四说...簪子里有密道图...

万莉扯下对方的狼牙项链,项链的齿根藏着枚微型芯片——是北狄的定位器。

她忽然明白王龙为何要在铜镜前演戏,李四根本不是要找联络证,是想借搜魂犬追踪她的行踪,顺藤摸瓜找到银锁。

此时西厢房的地窖里,王龙正与三个狼卫缠斗。他故意露出左肩的旧伤,引诱对方攻击弱点,反手却用短刀挑断其脚筋。

刀柄的海棠玉佩在打斗中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响,这是给密道里影阁暗线的信号:狼卫已入瓮。

当万莉带着薄荷粉冲进来时,正看见王龙将最后一个狼卫踢进地窖深处。那里藏着影阁的销骨池,池里的酸液能在三刻钟内化掉整具尸体。

搜魂犬被引到假山后了。

她将薄荷粉撒在密道入口,粉末遇湿腾起白雾,李四的人应该快到了。

王龙忽然扯过她的手腕,将枚沾着酸液的狼毛塞进她掌心:让影七十七把这个送到望海楼,就说狼卫已找到密道,让李四速来接应。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腕间,那里有串极细的红痕,是昨夜试穿夜行衣时被针脚扎的,记住,见到古董表的指针指向子时,就点燃烽火。

万莉点头时,看见他后腰的绷带渗出血迹,染红了夜行衣上的龙纹,像朵正在绽放的血色海棠。

她忽然想起父亲说的王家儿郎的血是热的,原来不是戏言。

望海楼的顶楼,李四正对着传讯器冷笑。屏幕里,王龙正将狼卫的尸体拖进地窖,万莉在一旁举着火折子照明,活脱脱一对狼狈为奸的叛徒。

他抬手看表,指针刚过子时,表盖内侧的北斗七星刻痕忽然渗出黑血——是影十三抹的追踪粉遇热反应。

告诉龙王,鱼儿上钩了。

他对着对讲机道,古董表的表链悄悄滑到掌心,毒针已弹出半寸,我现在就带狼卫去万府,把银锁和那对男女一起炸成灰。

对讲机那头传来龙王的笑声,混着北狄使者的胡语。李四没注意到,窗外的铜铃穗子已换成黑色,那是影阁的信号。

万府的老槐树下,王龙望着望海楼的方向。江面上的残阳早已落尽,只有望海楼的金顶还亮着,像颗悬在半空的鬼火。

万莉将烽火台的引信埋在海棠花丛下,指尖沾着的磷粉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他们来了。

王龙忽然按住她的肩,指腹擦过她发间的海棠簪,记住,烽火燃起时,立刻从密道去地基取银锁。

万莉抬头时,看见他眼底的光比金顶还亮。她忽然想起李丽信里的话:王龙的眼睛会说话,原来真的能看见星辰。

子时三刻的更漏刚响,望海楼的方向忽然腾起冲天火光。是李丽按计划引爆了受潮的炸药,只烧了狼卫的营房,却没伤着地基分毫。

几乎同时,万府的烽火台燃起绿焰,那是影阁的信号——银锁已被影十三从地基取出。

李四带着狼卫冲进万府时,只看见地窖里的销骨池冒着白烟,王龙和万莉早已不见踪影。

梁上的摄像头还在运转,最后拍下的画面,是王龙对着镜头扯下夜行衣,露出后腰的燎疤,像枚盖在皮肤上的印章。

中计了!

李四的古董表突然炸开,毒针反刺进他掌心,是双面镜...他们在玩双面镜游戏!

此时的长江上,艘渔船正顺流而下。

王龙坐在船头,手里把玩着银锁,锁身的刻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万莉靠在船舷边,发间的海棠簪映着江波,像落进水里的星子。

李丽说,银锁的密钥能解开北狄的布防图。

王龙将银锁抛给她,纳妃礼当天,我们就用这个,让龙王和北狄人一起下地狱。

万莉接住银锁时,锁孔恰好卡住簪尖的凹槽,像天生就该在一起。

她望着江面上重新铺起的月光,像条碎银似的路,忽然想起父亲说的公道自在流水里。

船尾的影十三正在给李丽发传讯,电文只有三个字:镜已碎。

远处的望海楼还在冒烟,金顶的光芒渐渐被晨光吞没,像个终于谢幕的丑角。

王龙摸向后腰的燎疤,那里的血已经止住,只留下淡淡的红痕。他知道,双面镜的游戏结束了,但纳妃礼的大戏才刚开场。

不过没关系,他们手里有银锁,有彼此,有长江的浪,还有心底那片永远开着海棠花的土地。

江风拂过船帆,带着水汽的清冽。王龙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笑了。

万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晨光里的望海楼,像座即将倾颓的旧戏台,而他们的船,正朝着新生的太阳,破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