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龙诺惊天（2/2）
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
全息投影彻底消散，蓝色的光幕如同破碎的泡沫，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空气中。
那颗“留影星髓”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暗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显然能量已经彻底耗尽，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金属块。
王龙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维持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脑海中，如同海啸般反复回荡着最后那个画面——那个五岁的小万莉，带着泪痕，却努力微笑，喊出“龙哥哥”的画面！
龙哥哥……
这个称呼……
一个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几乎已经被遗忘的片段，如同被这道惊雷般的呼唤强行撕开，勐地浮现出来！
那是……将近二十年前！
他还不是威震天下的龙王，只是北境王家一个天赋异禀，但也因此被族内其他分支子弟嫉妒、排挤的幼童。
在一次家族内部的冲突中，他被几个年长的孩子联手打伤，负气之下，偷偷跑出了王家在北境的驻地，迷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就在他饥寒交迫，几乎要冻毙在冰原上时，被一个路过的小型商队所救。那商队似乎是在进行某种隐秘的迁徙，队伍中有不少孩子。
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粉雕玉琢，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漂亮，却总是穿着不合身旧衣服的小女孩。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怕生，偷偷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他，用细弱的声音安慰他。
“你别哭呀，我把我藏起来的饼子给你吃。”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万莉。”小女孩歪着头，努力回想的样子，“爷爷说，莉是一种很香很白的花……”
“你长得真好看，像画里的龙太子一样……我以后叫你龙哥哥好不好？”
两个孩子在颠簸的商队马车里，互相依偎着取暖，分享着少得可怜的食物和简单的快乐。他告诉她北境的风雪和巨狼，她则给他哼唱不知名的小调，讲述一些模糊的、关于“很远很远的地方”的碎片记忆。
那段旅程很短，只有几天。当王家的搜寻队伍终于找到他时，他不得不离开。分别时，小女孩哭成了泪人，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
他把自己随身佩戴的一块、刻着王家云纹的护身玉符塞到她手里，笨拙地安慰她：“别哭，万莉。我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以后一定能找到你！保护你！”
小女孩抽噎着，用力点头，最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带着哭腔喊道：
“那说好了！龙哥哥，你要好好活下去！变得最厉害！然后来找我！”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往昔的画面与方才投影中那个五岁小女孩的面容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是她！
真的是她！
那个在冰原风雪中给予他温暖的小女孩，那个他曾经发誓要找到并保护的女孩……竟然就是万莉！
而她……竟然一直记得！记得那段短暂的相遇，记得“龙哥哥”这个称呼！
所以，她在林家初见时，那偶尔流露出的、不同于传闻的熟悉感，并非错觉？
所以，她在灵笺最后，提到“帮我找到我真正的来历，那缕无依游魂的源头”……难道，那个商队，就是捕捉她这缕“游魂”的队伍？林家是在那之后不久，就找到了她，将她作为“替身”带回了林家？
无数的线索在这一刻疯狂串联，形成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令人心碎的故事。
她记得他，一直记得。
但她却无法相认。因为她顶着“林惊鸿”的身份，因为她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牺牲的“替身”。
她只能将这份童年的羁绊深埋心底，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留下这最后的影像，用五岁时的模样，喊出那句跨越了二十年时光的、未曾说出口的约定和祈盼。
“要好好活下去呀，我的龙哥哥……”
这一声呼唤，比世间任何利刃都要锋利，瞬间刺穿了王龙所有坚硬的外壳，精准地命中了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噗——！”
积压在胸口的郁愤、悔恨、悲伤、以及这排山倒海而来的巨大冲击，终于超出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王龙勐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
鲜血溅落在冰冷的废墟上，如同点点红梅。
但他却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有心脏那里，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撕裂般的剧痛。
他错过了什么？
他忘记了什么？
他口口声声说要守护的人，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而他，却一无所知！甚至在她牺牲之后，才从这残酷的真相碎片中，拼凑出这段被遗忘的过往！
她一直在保护他。
从童年的分享干粮，到成年后的默默承受真相，再到最后决绝的牺牲……她始终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的“龙哥哥”。
而他，号称站立在世界顶峰的龙王，却没能保护好她，甚至连她是谁，都差点永远错过。
“万莉……万莉……”他跪在废墟中，双手死死抠入冰冷的地面，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混合着血沫，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两名亲卫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看到王龙吐血跪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龙王！”
“快！通知医疗队！”
王龙却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虽然依旧布满血丝，但那疯狂的暴戾却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更坚定不移的东西所取代。
他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搀扶的亲卫。
他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
身体的创伤无关紧要。
心灵的剧痛，将化为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弯下腰，将那颗已经失去光泽、布满裂纹的“留影星髓”碎片，一块一块，小心翼翼地捡拾起来，用一块干净的软布包好，同样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与那封灵笺放在一起。
然后，他挺直了脊梁。
那一刻，他身上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狂暴与毁灭欲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万丈深海般的沉寂，以及一种斩断了一切犹豫和软弱的、绝对的冰冷与决绝。
童年的约定，少女的祈盼，残酷的真相，背后的黑手……所有的一切，都凝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看向北方，帝都王家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无尽空间，直视那隐藏在历史迷雾之后的、可能与“实验”相关的古老秘密。
他又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那可能存在的、“观察者”所在的维度。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在这片埋葬了万莉过往与真相的废墟上，缓缓响起，如同宣誓：
“万莉……”
“你的‘龙哥哥’，听到了。”
“他不会辜负你的牺牲，不会忘记你的保护。”
“好好活下去……我会的。但不仅仅是我。”
“所有参与这场‘实验’的，所有操纵命运的，所有伤害过你的……无论他们是什么东西，藏在哪个角落……”
“我都会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
“让他们明白，棋子，也有掀翻棋盘的意志和力量。”
“而你……无论你的灵魂碎片散落在何方，无论需要跨越多少世界线……”
“我一定会找到你。”
“这是承诺。”
“龙王之诺，至死……方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稳定而沉重的步伐，踏出了这片承载了太多悲伤与秘密的废墟。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却无法驱散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极致冰冷。他的背影，在弥漫的尘埃中，显得无比孤寂，却又如同出鞘的、指向苍穹的利剑，带着斩断轮回、质问的决绝。
记忆的闪回，揭开了更深层的羁绊与更黑暗的真相。
未来的路，注定遍布荆棘与未知的恐怖。
但王龙的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
为了那个叫他“龙哥哥”的小女孩，为了那个甘愿为替身牺牲的女子，他必将在这看似注定的绝望棋局中，杀出一条血路，直至……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