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行漫记与初遇叠影(2/2)
云瞎子缓缓摇头,
“像是……影子睡着了,翻了个身。”
这话玄乎得让人心里发毛。
午饭简单,是熏肉、干饼和敖雨薇用溪水煮的一锅野菜汤。
热汤下肚,驱散了部分潮气带来的阴冷,但云瞎子那句话,像根小刺扎在众人心头。
午后,林三继续他的纹路复刻实验。他尝试了不同材料,复刻了残片上另外几段纹路,效果有好有坏。
最好的那块水沉木片,能维持大约盏茶时间的微弱稳定场,范围仅限木片周围一拳之地。
“杯水车薪啊。”
林三挠头,
“这点范围,给傀儡当个护心镜都不够。”
“但证明了思路可行。”
周衍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
“纹路需与特定材质结合,且对刻录精度要求极高。”
“林大人,你刚才刻第七号样本时,第三处转角下刀深了半分,效果便减了七成……”
“您记得比我自己还清楚。”
林三佩服。
日头渐渐西斜,林间雾气非但没散,反而更浓了些。
光线变得朦胧,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淡墨般的轮廓。
陆无言决定趁天还没黑透,再往前探一段路。
按照地图,前方应该有一处废弃的樵夫木屋可供夜宿。
一行人收拾妥当,继续沿溪谷前行。
林三把那几块刻了纹路的试验品揣进怀里,想了想,又将那尊伤残的冰火戍土战将从封存状态唤醒。
战将沉重的脚步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胸口冰火交织的光晕在雾气中晕开一小圈朦胧的光影。
“老伙计,委屈你当会儿人形除湿器’加‘迷雾灯’了。”
林三拍了拍战将冰凉的外壳。战将眼眶中的红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算是回应。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了一小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空地边缘依稀可见一座歪斜的、半塌的木屋轮廓。
就在众人即将踏上空地时,走在前方的冰火戍土战将,忽然停住了脚步。
它胸口的光晕急剧闪烁了几下。
几乎同时,云瞎子低喝:“停!”
所有人立刻止步。
陆无言的手按在剑柄上,目光锐利地扫视前方。
熊葵握紧了战锤,敖雨薇指尖凝出一点水光。
周衍……周衍迅速掏出了本子和炭笔。
林三则感觉到,怀里那块界纹残片,忽然变得温热。
然后,他们看见了。
就在那片空地中央,那座半塌的木屋前方约二十步的地方,空气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光线扭曲、折叠,无数细微的光尘在虚空中汇聚、重组——
一座完整的、古朴的、由青石板砌成的拱桥,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桥身长约三丈,栏杆上雕刻着模糊的鸟兽纹样,桥面石板缝隙里甚至长着虚拟的青苔。
桥的那一头,连着空地对岸的树林,而这一头,就在众人眼前数丈之外。
更诡异的是,桥上还有“人”。
三个穿着粗布短褐、挑着柴捆的模糊人影,正从对岸走上桥。
他们的动作有些迟缓,面容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其中一个似乎还在回头,对桥下说着什么。
没有声音。
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
“这……这是……”
熊葵瞪大了眼睛,战锤举起,又迟疑地放下——砸幻影有用吗?
“虚实叠影。”
周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炭笔在本子上飞快地勾勒桥的轮廓和光影角度,
“与密令中描述一致!是过去的景象残留!”
敖雨薇尝试着抬起手,指尖的水光化作一面巴掌大的水镜,对准石桥。
水镜中映出的景象更加扭曲模糊,只能看到一团混乱的光色漩涡。
“看不真切……能量构成很奇怪,不全是幻术,好像真的……存在过。”
陆无言没有动,她在观察桥体与周围环境的衔接处。
那些地方的草木,有一部分也呈现出虚幻的质感。
林三则紧紧盯着怀里发热的界纹残片,又抬头看向冰火戍土战将。
战将胸口的光晕稳定下来,但它的视线牢牢锁定着石桥的桥墩位置——那里,现实的地面与虚幻的桥体交界之处,空间的波动最为剧烈。
他心中一动,尝试着操控战将,将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地脉沉稳意味的能量,缓缓推向那个交界点。
就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一滴冷水。
交界点的空间猛地一颤!
桥上那三个挑柴的虚影同时顿住了,齐齐转头,朝向战将的方向——虽然他们没有清晰的面目,但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道目光。
紧接着,整座石桥连同虚影,如同被石子击碎的水中倒影,剧烈荡漾起来,边缘开始崩散成无数光点。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息。
光影彻底消散。
空地上只剩下那座半塌的真实木屋,和对岸安静的树林。
暮色四合,雾气流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地面上,冰火戍土战将能量触及之处,留下了一圈极淡的、仿佛被轻微灼烤过的草叶痕迹,形状正是一个不完整的圆弧。
“咕咚。”熊葵咽了口唾沫,“没了?”
“记录完毕。”
周衍合上本子,眼镜后的眼睛闪闪发亮,
“持续时间约十二息,虚影稳定度中等,与实景存在约三寸的空间错位……关键数据已获取。”
“林大人,你刚才用戍土卫做了什么?”
“那股能量波动的频率很特殊……”
林三没立刻回答。
他走到那片焦痕旁,蹲下身,捡起一片边缘微卷的草叶。
草叶上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既非火热也非冰寒的余温,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抚平后留下的尾巴。
他掏出怀里那块刻了纹路的水沉木片,放在焦痕上方。
木片上的纹路,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这东西……”
林三抬头,看向众人,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笑,眼神却亮得惊人,
“好像真的能碰到那种影子。”
陆无言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看焦痕和木片,又望向幻影消失的空地。
“看来,巴蜀的异象,比文书上写的,更有意思。”
云瞎子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弯腰,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圈焦痕边缘的泥土,沙哑的声音在渐浓的暮色中格外清晰:
“这才只是……路边睡着的一个影子。”
“往里走,影子会更多,更乱。”
“而且,有些影子……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