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万事俱备，只待冬至（1/2）

地牢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宁王那压抑着疯狂的呼吸声。

林小乐靠在阴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肺里最后一丝与宁王共处的空气都排挤出去。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被扼住时的窒息感和刺痛。

“先生……”黑鹰卫统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见的颤抖。

林小乐转过头，看到了统领那张写满震惊与挣扎的脸。这位在刀口上舔血多年的汉子，此刻的眼神，比在地牢里看到宁王还要恐惧。宁王的疯狂是外放的，是野兽般的；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疯狂，是内敛的，是深不见底的冰潭，让你不知道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怎么，怕了？”林小乐的嘴角扯出一个略带疲惫的微笑，“还是说，你觉得我在害王爷？”

黑鹰卫统领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低下头，沉声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只是不明白。既然有‘生门’之计，为何还要行此……行此险招？”

他口中的“险招”，指的自然是那无色无味的麻沸散。

“因为再完美的剧本，也需要保险栓。”林小乐的目光越过他，投向远处皇宫的方向，眼神变得幽深，“王爷是我们的‘最佳男主角’，但他入戏太深了。一个好的演员，应该在导演喊‘卡’的时候，懂得抽离角色。我怕我们的王爷，在演到最高潮的时候，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剧本的内容，非要给自己加一段‘刺王杀驾’的戏码。”

“到那时，”林小乐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统领脸上，“你我，连同整个王府，都会因为他这临场发挥的‘高光时刻’，被炸得粉身碎骨。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方法，让他在演完他该演的部分之后，能安安静静地躺下，把舞台留给负责‘谢幕’的人。”

黑鹰卫统领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彻底明白了。

从始至终，这位“华先生”的目标就不是辅佐宁王翻盘。他的目标，就是让宁王，以一种最彻底、最惨烈、也最符合“剧本”要求的方式，完成他的谢幕。

所谓的“生门”，从一开始，就是通往地狱的死路。

“属下……明白了。”统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惊骇与杂念都压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条船上，没有退路了。要么跟着林小乐走到终点，要么现在就和宁王一起沉没。

他对着林小乐，郑重地单膝跪下，这是他第一次行此大礼。

“从今往后，属下唯先生之命是从。”

林小乐坦然地接受了他这一拜，点了点头：“很好。去办我交代你的事吧。另外，华府那边送来的东西，也该到了。你需要想办法，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些‘道具’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进来。特别是那个大箱子，和那位‘口技先生’。”

“先生放心，王府后院那条废弃的地道，虽然出口被毁，但中段尚有几处连接着京城的暗渠。运些东西，藏个人，不难。”统领起身，眼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悍与果决。

当生存的希望只剩下唯一一根绳索时，一个聪明人，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它，无论这根绳索的另一头，握在谁的手里。

……

距离冬至，还剩两天。

京城的氛围，愈发紧张。

正德帝的旨意，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座都城笼罩。禁军、东厂、锦衣卫，三股最强大的力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京城内外疯狂巡弋。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在等，在等宁王那只困兽，做出最后的、垂死的挣扎。

而在这种高压之下，几件看似毫不相干的“小事”，正在悄然发生。

城西，“醉仙楼”。唐伯虎提着一个食盒，与一位面容清瘦、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对坐饮酒。那中年人正是京城最有名的口技艺人，人称“百舌先生”。

“先生，此次入王府献艺，事关重大，还望先生万万小心。”唐伯虎压低声音说道。

百舌先生淡然一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何况，是为华太师办事。唐解元放心，区区鸟鸣之声，在下闭着眼也不会出错。只是不知，王府为何要在此时听这个？”

唐伯虎苦笑道：“王爷的心思，我等如何能猜透。或许，是久困愁城，想听听自由的鸟叫声吧。”

他将一杯酒推到对方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恳求：“此事之后，无论成败，还请先生远走高飞，切莫再回京城。”

另一边，内务府的一间库房内。一名管事太监正对着一个巨大的楠木箱子发愁。前几日西域进贡的琉璃宝塔，被发现塔身有一丝细微的裂痕，皇帝大怒，下令退回重造。可这运送宝塔的箱子，却被华太师府上的人花重金给“借”走了，说是太师要研究这西域贡品的包装工艺。

如今，华府派人将箱子送了回来，可管事太监总觉得这箱子……好像比之前轻了一些？他敲了敲箱壁，声音沉闷，并无异样。最终，也只能将其归为错觉，命人封存入库。他并不知道，就在几个时辰前，这个箱子，已经通过一条肮脏的暗渠，被送进了宁王府。

华府，书房。

华太师手里拿着一张刚刚誊抄完毕的《大明会典·冬至大朝仪》，以及一份精确到每一炷香时间的禁军换防舆图，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

“伯虎，东西都送进去了？”

“回太师，都已妥当。百舌先生也由黑鹰卫的人接走了。”唐伯虎的脸上难掩忧色，“太师，胜之兄他……真的有把握吗？这计划，但凡有一环出错，便是万劫不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