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英雄冢（1/2）

死亡的气息，是猪笼城寨从未有过的味道。

它比最肮脏的下水道更腥臭，比最潮湿的墙角更阴冷。它无孔不入，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渗入每一个人的心里，将往日里那些鲜活的、热腾腾的市井气息，冲刷得一干二净。

血迹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色，像是一块块丑陋的疤痕，烙印在城寨的土地上。三具冰冷的尸体，被居民们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抬到了院子中央的空地上，用白布覆盖。那三张曾经用来践行的酒桌，此刻成了停放英雄遗骨的灵台。

没有嚎啕，只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恐惧，在悲伤之后，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天残地缺走了，但他们留下的那份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却依然笼罩着整个城寨。居民们看着那三具遗体，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们害怕，害怕斧头帮会卷土重来，害怕那催命的琴声会再次响起。

包租公和包租婆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像两尊沉默的雕像。包租婆的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桃子，平日里叼着烟、骂骂咧咧的嘴角，此刻紧紧地抿着，每一条皱纹里都写满了痛苦和自责。包租公搂着她的肩膀，他那总是半眯着的、看似浑浊的双眼，此刻却清明得可怕，倒映着眼前这片人间惨剧，也倒映着深埋在记忆里，那同样血腥的过往。

“阿强他……最喜欢吃我做的葱油饼。”裁缝铺的老板娘，那个平日里最爱和裁缝斗嘴的胖女人，此刻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昨天还骂他，说他吃得太多，是个饿死鬼投胎……我……”

“阿鬼他……答应了要教我家小子扎马步的……”面点铺的老板，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泪，“他还说，等过年，要用他的棍子，给我们舞狮子看……”

一句句零碎的、带着哭腔的追忆，像一把把钝刀子，在每个人的心上反复切割。他们这才发现，那些平日里习以为常的邻里，那些沉默的、平凡的、甚至有些怪癖的人，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林小乐静静地站在一旁，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中级体能强化”带来的身体变化，此刻显得毫无意义。反应再快，力量再强，也无法让时光倒流，无法让死去的人复生。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电影世界里的死亡，和现实世界一样，是冰冷的，是永恒的，是无法挽回的。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个缩在楼梯角落的身影上。

阿星。

他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野狗，蜷缩在阴影里。他的头埋在双膝之间，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但林小乐能感觉到，在那具看似静止的躯壳之下，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那是内疚、恐惧、愤怒和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剧毒。

这毒，可以彻底毁掉一个人，也可以……淬炼出一个真正的英雄。

林小乐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与尘土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苦。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隔着屏幕哈哈大笑的观众了，他站在这片舞台上，被这滚烫的鲜血，赋予了沉重的角色。

他拨开人群，走到了阿星的面前。

胖子同伴看到他，想说些什么，却被林小乐一个制止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林小乐没有说话，只是在阿星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香烟——这是他穿越前唯一的存货了。他自己点上一根，又递给阿星一根。

阿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林小乐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吸了一口，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才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林小乐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故事里有个年轻人，很聪明，但也很傲慢。他有很厉害的能力，却用这种能力去赚钱，去出风头。直到有一天，一个抢劫犯，从他面前跑过，他明明可以拦住，但他没有，因为他觉得那不关他的事。结果，那个抢劫犯，在几分钟后，杀死了他最敬爱的叔叔。”

阿星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从那天起，那个年轻人就变了。”林小乐继续说道，“他终于明白了一句话的重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不再为自己而活，他穿上战衣，在城市里打击罪恶，保护弱小。他成为了一个英雄。人们都叫他……蜘蛛侠。”

“你想说什么？”阿星终于抬起了头，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神里空洞得吓人。

“我只是在想，每一个英雄的诞生，似乎都伴随着一场悲剧。”林小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苦力强、裁缝、油炸鬼，他们是英雄。他们用生命，为你，为我们所有人，上了最深刻的一课。他们告诉你，真正的力量，不是用来敲诈勒索，不是用来欺负弱小，而是像他们那样，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所有人的身前。”

“是我害死了他们！”阿星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嘶吼道，“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带斧头帮来！他们根本就不会死！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

他的吼声，充满了绝望和自我憎恨，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对，是你。”林小乐的回答，冷静得近乎残酷，“是你引来了斧头帮，是你间接导致了这场悲剧。这是事实，你无法逃避。”

阿星愣住了，他没想到林小乐会如此直接地肯定他的“罪行”。

“所以呢？”林小乐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一辈子缩在这里，用内疚和自责把自己淹死？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一了百了？你觉得，你这条烂命，赔得起那三位英雄的命吗？”

“我……”阿星被问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