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九师的消息(2/2)
新兵营成了最喧嚣的所在。城外十里铺,操场上尘土飞扬,杀声震天。参谋长果然说到做到,亲自坐镇,把各营连干部盯得脚不沾地。队列训练、刺杀格斗、匍匐跃进……每一项都要求一丝不苟。实弹射击的枪声从早到晚响个不停,新兵们笨拙地摆弄着老套筒、汉阳造,硝烟味混着汗味弥漫在营地上空。老兵们被抽调出来当教官,吼得嗓子沙哑,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动作变形的新兵蛋子。
“练!往死里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参谋长的吼声盖过了所有嘈杂,他挽着袖子,裤腿上沾满泥点,在新兵队列间来回巡视,像一头焦躁的狮子。新兵营的“练胆”也迅速铺开,配合地方武装的小规模清剿行动开始了。山坳里、土窑旁,偶尔响起的零星枪声和喊杀声,成了新兵们初尝战场滋味的洗礼。虽然对手大多是些不成气候的溃兵土匪,但见血的过程,足以让许多人的眼神从懵懂变得锐利。
兵工厂的锻锤声,日夜不息,敲打着整个城镇的神经。杨立青政委几乎钉在了那里,和老赵一起,熬得两眼通红。原料短缺的压力像山一样压着,缴获的铜壳回收了一遍又一遍,土法熬制的硝磺气味刺鼻。那几台刚刚运抵的缴获机械,被一群老师傅带着徒弟围着,拆解、研究、改造,油污沾满了工装。人手不足,就三班倒,人停机不停。
老赵这个“闷葫芦”也急了,扯着沙哑的嗓子亲自上阵调试设备。子弹生产线勉强运转起来,但产量提升缓慢得令人心焦。手榴弹车间倒是热火朝天,木柄、铸铁弹体、填充火药,一道道工序在简陋的工棚里紧张地进行着,成品被小心翼翼地码放起来,等待运往前线补充点。修械所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破损的枪支被拆解、修复,重新焕发生机,每一支修好的老套筒,都意味着一个新兵手里多了一把能打响的家伙。
敌工部的触角则像蜘蛛网一样,无声地渗透进晋北的每一个角落。山阴、浑源、应县、广灵这些新收复的县城,暗流涌动。潜伏小组严密监控着伪政权残余人员的动向,任何试图串联或外逃的迹象都被迅速掐灭。地方上那些盘踞多年的地头蛇、趁乱崛起的杆子头,在武装工作队和新兵营的联合威慑下,要么销声匿迹,要么被雷霆手段拔除。杨立青的“敲山震虎”和“釜底抽薪”策略双管齐下,情报像雪片一样飞回指挥部。
关于晋绥军楚云飞部的情报尤其被重点关注。九师防区边缘,双方的警戒哨犬牙交错,气氛微妙而紧张。侦察员发现晋绥军的小股部队频繁调动,似乎在加固工事,并不断向平安县我方控制区方向渗透侦察。
林峰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张巨大的地图。平安县那个点,像一根无形的刺。九师报告里关于晋绥军步步紧逼的试探,让他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他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越来越快,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叩问这脆弱的平衡。“楚云飞……果然按捺不住了。”他对着地图,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他想探我们的底,想看看我们这口气,能憋多久。”
林峰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平安县的位置,发出笃笃的闷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想探底?好!我们就让他探!告诉九师师长,把他们派出来的‘眼睛’和‘爪子’,给我狠狠地敲掉!但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准,不留活口,不留痕迹!让楚云飞吃个哑巴亏,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同时,命令前沿部队,加强警戒,火力配置前移,做出强硬姿态!他不是想看看我们的底气吗?就让他看看!”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九师防区边缘的紧张气氛骤然升级。当一支伪装成流窜溃兵的晋绥军侦察分队试图渗透时,早已严阵以待的九师侦察连如同猎豹般扑出。短促而激烈的交火在黎明前的山沟里爆发,枪声被刻意压制在最小范围。战斗干净利落,渗透的晋绥军士兵悉数被歼,尸体被迅速拖入隐蔽处深埋,现场也被仔细清理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消息传回指挥部,林峰脸上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沉了几分。他清楚,楚云飞绝不会善罢甘休。这短暂的寂静,更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杨立青刚从弥漫着硝烟、油污和汗臭的兵工厂回来,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眼窝深陷。他灌了一大口浓茶,声音沙哑:“老赵那边,算是拼了命了。那几台机器,几个老师傅带着徒弟硬是啃下来了,产量……勉强摸到了翻倍的边。但原料,特别是铜料和火药,库存已经见底了。老赵急得嘴上燎泡,说再这样下去,机器就得停。修械所倒是修出来不少枪,但都是老掉牙的货色,新兵拿着也只能凑合用。”
林峰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阳光已经驱散了晨雾,照在城镇新刷的标语上——“加紧生产,支援前线!”。街道上,新兵连队正喊着口号走过,虽然步伐还有些凌乱,但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已经有了几分模样。远处,隐约还能听到兵工厂锻锤那单调而有力的敲击声。
“原料……”林峰低声重复着,眼神锐利地扫过地图,最终停留在标注着“敌占区”的铁路线和矿场标识上,“鬼子卡着我们的脖子,楚云飞在边上虎视眈眈,新兵要见血,兵工厂要‘粮食’……”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这盘棋,越来越难下了。但我们没有退路!晋北这块地,我们既然站住了,就得扎下根去,长出铁骨来!让九师继续盯紧楚云飞,让新兵营把血泪教训刻进骨子里,让老赵……再给我顶三天!三天之内,我给他弄原料!”
杨立青看着林峰眼中那熟悉的、近乎燃烧的狠劲,心头一凛:“你打算……”
林峰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巨大的晋北地图前,手指沿着敌我交错的复杂边界线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那里标注着一个小小的铁路岔口和日伪的物资中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