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赵刚劝说李云龙（2/2）

李云龙脸上的暴怒和屈辱像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被点燃的、近乎狰狞的兴奋。他胸膛起伏着，死死盯着赵刚，赤红的眼睛里，狂怒的火焰渐渐被另一种更危险、更炽热的火焰取代——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即将踏入陷阱时的嗜血光芒。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马灯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烟味、汗味和一种无形的硝烟味混合在一起。

良久，李云龙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白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声音低沉沙哑，像磨砂纸在摩擦：

“他娘的……结婚……当鱼食……嘿嘿……”他猛地一脚踹开脚边一个碍事的破瓦罐，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然后抬头，死死盯住赵刚，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剜下对方一块肉来，“行！老子结！结他个天翻地覆！结他个血流成河！”

他猛地转身，几步走到翻倒的凳子旁，粗暴地把它扶起来，一屁股坐下去，发出嘎吱一声响。他抓起桌上一个空了的搪瓷缸子，用力捏得咯吱作响，对着门口，用那嘶哑却带着一种可怕亢奋的声音吼道：

“来人！给老子拿酒来请全团喝老子的喜酒！请山本那个老鬼子……来喝老子的断头酒！”

赵刚只觉得心口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随着李云龙这声嘶吼，混杂着解脱、紧张和更深的忧虑的气流猛地涌了上来。他看着李云龙那因极度亢奋而扭曲的脸，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的已不再是单纯的怒火，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战意和毁灭欲。这“鱼食”，不仅香，而且带着剧毒和致命的钩刺！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哨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惊动了。一个年轻战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煞白，眼神惊恐地在李云龙和赵刚之间游移，手里下意识地按着枪套，声音带着颤：“团…团长？政委？”

“聋了吗？！”李云龙猛地一拍桌子，搪瓷缸子被震得跳起来，发出刺耳的哐当声，“老子要酒！立刻！马上！”他像一头刚刚挣脱锁链的猛虎，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那哨兵被吼得浑身一激灵，求助似的看向赵刚。赵刚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冲哨兵沉稳地点了点头：“照团长说的办，快去。”

哨兵如蒙大赦冲了出去。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云龙坐在凳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着膝盖，“老赵，”他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没了之前的狂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这平静比更让人心惊，“你说，山本那老小子……闻到老子的酒香，得多高兴？这顿酒老子是不是要好好的请他喝一顿。哈哈哈~”

赵刚没立刻回答。他走到桌边，拿起暖壶，往另一个搪瓷缸里倒了点热水，推到李云龙面前，自己则靠在桌沿，双手抱胸。

“他会高兴。他最想见的人，请他喝酒，他应该会高兴。”赵刚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以为他的毒计得逞了，只能躲起来用婚事麻痹自己，舔舐伤口。他会以为这是绝佳的机会，一个防备松懈的李云龙，比平时更容易刺杀。”

“嘿嘿……”李云龙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高兴好！高兴好啊！老子就让他高兴个够！”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缸子里的水都晃了出来，“传令兵！死哪去了？！”

门外立刻又响起脚步声，另一个哨兵紧张地出现在门口：“团长？”

“去！告诉炊事班老王！把给老子攒着娶媳妇的老酒，全他娘的搬出来！还有，圈里那两头猪，给老子宰了！全团！有一个算一个，明天都给老子敞开了吃！敞开了喝！谁他娘的不喝醉，就是不给老子李云龙面子！”李云龙吼得唾沫横飞，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亢奋而微微抽搐，那神情不像是在筹备喜事，倒像是在下达一场决死冲锋的命令，“还有！告诉司号员，明天天一亮，就给老子吹！吹集结号！不！吹他娘的喜庆调子！怎么热闹怎么吹！让方圆几十里都听见！老子李云龙要娶亲了！”

“是……是！团长！”哨兵被这阵仗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转身就跑，差点被门槛绊倒。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人。李云龙端起那缸热水，咕咚灌了一大口，仿佛那不是水，而是烈酒。他抹了把嘴，看向赵刚，眼神锐利如刀：“老赵，你这政委也别闲着。给老子写帖子！把能请的‘朋友’，都给老子请来！特别是……那些平时‘关心’老子、巴不得老子出点事的‘老朋友’！一个也别漏！请他们来喝老子的喜酒！看老子的‘热闹’！”

赵刚心头一凛。李云龙这是要把戏做足，要把诱饵的香气散播到极致，甚至不惜主动引来那些潜在的、心怀叵测的“看客”。这其中的风险，又陡增了数倍。但他知道，此刻的李云龙，就像一张拉满的硬弓，箭已上弦，容不得半分退缩。他沉声应道：“明白。名单我来拟，帖子天亮前就发出去。”

李云龙满意地哼了一声，身体重重靠回椅背，椅子不堪重负地呻吟着。他闭上眼，胸膛依旧剧烈起伏，但那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喷薄而出的战意。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打着，节奏越来越快，像密集的鼓点，敲击在赵刚紧绷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