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圣人的田里不长谷(1/2)
春明门外,地皮被铲得光秃秃的。
十几名光着膀子的神武军汉子,喊着号子,把几根合抱粗的杉木桩子砸进冻土里。
绳索绷紧,绞盘嘎吱作响,一块高三丈、宽五丈的巨型木板被缓缓吊起,遮住了半个城门。
来往的百姓都停了脚。
进城的菜农把担子卸在路边,出城的商队勒住了马缰绳。
没人知道这位刚把朝堂杀得血流成河的小王爷,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起!”
一声暴喝。
巨大的红布被扯下。
人群里发出一阵整齐的抽气声。
木板上没有字,只有图。
左边画着一条红线,像是一条昂首吐信的毒蛇,蜿蜒向上,直插云霄。
红线旁边标着年份:贞观元年、贞观五年、贞观十五年……
以及对应的数字:十万亩、五十万亩、三百万亩。
右边是一条黑线。
它贴着地面爬行,然后猛地窜高,死死咬住那条红线。
旁边的标注是:饿殍。
红线越高,黑线越粗。
两条线在最顶端交汇,那是山东道去年的数据。
木板最上方,用红漆写了一行大字:
“圣人田里不长谷,只埋骨。”
叶长安坐在木板下的拴马石上,手里捧着个烤红薯。
他剥开焦黑的皮,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瓤,冒着热气。
“念。”
他咬了一口红薯,含糊不清地对身边的文吏说道。
那个文吏咽了口唾沫,腿肚子有点打颤。
他看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硬着头皮喊道:
“贞观元年,山东道孔家田产十万亩,免税。当年山东道饿死百姓,一千三百人。”
“贞观五年,孔家田产五十万亩。饿死一万二千人。”
“贞观十五年……”
文吏的声音有些抖,但在死一般寂静的城门口,传得很远。
“孔家田产三百万亩。占山东道耕地四成。饿死……饿死……”
文吏念不下去了。
那个数字太烫嘴。
“念!”叶长安没抬头,把红薯皮扔在地上。
“饿死八万四千人!”
文吏吼了出来。
人群里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儒衫的士子本来正准备上前理论,指责叶长安有辱斯文。
可听到这个数字,脚下的步子像是生了根,再也迈不动半步。
他们也是山东来的。
他们见过路边的白骨。
以前只觉得是天灾,是年景不好。
可现在,那条红线和黑线摆在一起。
只要不瞎,都能看明白。
田都被“圣人”占了,不用交税。
百姓没地种,只能给圣人当佃户,交七成租子。
灾年一来,圣人仓里满得流油,佃户家里这就是绝户。
“这……这是污蔑!”
终于有个胆大的老儒生挤出人群。
他胡子花白,手指哆嗦着指着木牌。
“孔圣之后,诗礼传家,怎会兼并土地?你这是……你这是要绝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叶长安吃完了红薯。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
站起身。
也没去擦嘴角的黑灰,就这么看着那个老儒生。
“老人家,您贵庚?”
“老朽……老朽六十有一。”
“山东人?”
“青州人士。”
“那您家里还有几亩地?”
老儒生愣住了。
叶长安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的眼睛。
“贞观三年,青州大涝。您家里的地,是不是为了换两斗陈米,卖给了孔家的管事?”
老儒生的脸瞬间惨白。
他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不出声。
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为了活命,为了让孙子能吃上一口饭,他把祖产卖了。
卖给了那个打着“修缮孔庙”旗号的管事。
“那地契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叶长安声音很轻。“写的是‘衍圣公’,还是写着‘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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