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恐慌藤蔓的依附?文静公主与阴暗男的荒诞标签(下)(2/2)
“对对对!” 中村莉奈立刻接上,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她动不动就生气,还要我们哄她,超——麻烦的!”
“上次她非要我把我新买的贴纸给她,我不给,她就一整天不理我!” 小林葵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过去不敢说的话都倒出来。
“还有那次!她非说我的便当盒比她的好看,硬要跟我换!结果用了两天就弄脏了!” 中村莉奈也加入了控诉的行列,语气里带着积攒的不满。
“她总是说别人坏话,还让我们也跟着说……”
“对对,害得我们都不敢跟别人玩……”
小夜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转变,从委屈巴巴到同仇敌忾,内心只觉得更加荒谬。但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起步美的种种“恶行”和“糗事”,那些她自己也曾默默忍受、深藏心底的不满和憋屈,竟也像被引燃的火星,蠢蠢欲动。
她看着两人越说越起劲,回想起之前那些熟悉的场景——步美的颐指气使、莫名其妙的怒火、对他人东西的觊觎、背后刻薄的议论——一幕幕清晰地浮现。那些被压抑的、对步美敌意的恐惧,此刻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冲动。
她嘴角那副完美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不再是僵硬的笑容,而是带上了一点真实的、带着讥诮的弧度。她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插入了两人的控诉:
“呵,那次她非要说我的发卡是假货,她的才是真的,结果第二天就戴了个一模一样的来显摆……幼稚。”
“还有开学第一天,她就像审犯人一样盘问我转学的事……” 小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好像她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侦探。”
小夜这一开口,如同在燃烧的柴堆上浇了一勺油!
“啊!对对对!她想当辉夜姬想疯了!结果自己把自己作进医院了,活该!” 小林葵拍着桌子大声说道,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卖力支持步美的。
“噗哈哈!就是!还‘超~可爱’呢,结果连台都没上成!” 中村莉奈突然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仿佛步美的倒霉是天下最好笑的事情。
“你们记不记得那次她跑步摔跤,裙子都飞起来了?” 小夜也忍不住加入,抛出了一个更“劲爆”的回忆。
“记得记得!哈哈哈!她哭得超~大声!妆都花了!” 几人立刻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开了闸的洪水,把步美曾经的霸道、任性、糗事、以及最终的“失败”(没能演成辉夜姬)翻了个底朝天。话题越来越离谱,细节越来越夸张,笑声也越来越大,而这笑声中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感和一种奇异的、建立在共同“敌人”基础上的亲密感。
在这一刻,三人间之前的隔阂似乎消失了,步美成了她们共同的笑料和情感粘合剂,将这三颗戴着同样红心发卡的脑袋紧紧“团结”在了一起。
小夜一时间笑得脸颊发酸,甚至笑出了眼泪。这笑声里,既有对步美积怨的宣泄,也有对眼前这荒谬场景的讽刺。
笑声渐歇,午休结束的铃声适时响起。
小林葵和中村莉奈心满意足地收拾着便当盒,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看向小夜的眼神充满了“我们是一伙”的笃定。而小夜,也熟练地重新戴上了那副温顺的面具,嘴角弯起,回应着她们的目光。
只是,当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头上那枚鲜红的塑料心形发卡时,她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之后,她继续扮演着完美的可爱女生“小夜”,忍受着女厕所内那令人窒息的等待,忍受着那三枚刺眼红心带来的标签感。她像一个熟练的演员,配合着这场由她人的恐慌和误解编织的荒诞剧。她打心底里希望这两个迷失的、习惯了依附他人的“小伙伴”学会自己站立。或者……请让她们早日找到下一个可以寄托安全感的、闪闪发光的“大树”,而放过她这只早已疲惫不堪、只渴望在无人注意的树荫下,获得片刻真正安宁的小鸟。
————
当然,小夜遇到的烦心事,远不止被小林葵和中村莉奈这两块“人形牛皮糖”黏上这一桩。
之前的辉夜姬选角风波看似平息,但那场班会上高桥翔太石破天惊的挺身而出,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并未完全消散。尤其是在某些嗅觉“灵敏”、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眼里,这简直是最佳的八卦素材。
在一个课间休息的时刻,那个以调皮捣蛋、口无遮拦出名的男生——良太,在几个男生堆里突然拔高了嗓门,声音刺耳地嚷嚷起来:
“喂喂!你们发现没?高桥那家伙,平时怂得跟什么似的,那天居然敢为了铃木夜跟藤原步美吵架!这绝对有问题!”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吸引更多目光后,才得意洋洋地抛出他的“惊天发现”:
“真相只有一个!他们俩肯定在偷偷交往!不然翔太那小子哪来的胆子?英雄救美啊!哈哈哈!”
他夸张地模仿着电视剧里侦探的动作,引得周围几个同样爱起哄的男生也跟着哄笑起来,目光暧昧地在坐在前排角落的翔太和后排角落的小夜之间来回扫视。
“轰!”
小夜感觉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头顶窜到脚底!良太那刻意拔高的、充满恶趣味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刮过她的耳膜。“交往”?!和翔太?!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生理性厌恶瞬间攫住了她!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比听到要演辉夜姬时还要剧烈!一股寒意伴随着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她的胳膊和后背。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铅笔,指尖用力到发白,几乎要将它折断。
开什么玩笑!
我怎么可能和一个男生……交往?!
这个念头本身,就让她感到一种灵魂被撕裂般的恶心和恐慌!翔太那怯懦的样子在她脑海里闪过,非但没有带来任何旖旎,反而加剧了这种反胃感。
她下意识地看向翔太的方向。只见那个瘦小的身影瞬间僵成了石头,耳朵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头几乎要埋进桌洞里,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想立刻原地消失。他显然也听到了良太的嚷嚷,那反应与其说是害羞,不如说是极致的窘迫和恐惧。
小夜的心沉了下去。愤怒、恶心、恐慌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此时的她像一只被围观的猎物,僵在自己的座位上,死死咬住下唇,思考怎么应对这个谣言。
幸运的是,良太的“重大发现”并未在班级里掀起预期的惊涛骇浪。男生们嘻嘻哈哈了一阵,见翔太和小夜都毫无反应(一个像鸵鸟,一个像冰雕),也觉得无趣,很快就被别的游戏吸引了注意力。女生们虽然也有人在私下里交换眼神,窃窃私语几句“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但或许是觉得翔太和小夜实在不像是“一对”的样子,又或许是被步美休学、小团体重组等更“劲爆”的事情分散了焦点,这阵关于“交往”的风言风语,如同投入池塘的小石子,只激起几圈微弱的涟漪,很快就沉底了,并未形成持续的风浪。
然而,这短暂的谣言风波,还是在小夜心里留下了阴影。那种被当众议论、被强行与一个她内心排斥的异性捆绑的感觉,让她心有余悸。由于她担心这谣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重新传播开来,所以内心依然忐忑不安。
这天午休,当三人组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起一边闲聊一边吃着午餐时,小夜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用尽量平淡的语气提起了这件事:“……前几天,良太他们好像在乱说……说我和高桥君在交往什么的……”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余悸。
小林葵正无聊地用筷子戳着饭团,闻言立刻抬起头,圆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仿佛听到天大笑话的表情:“噗——!那种无聊的谣言?” 她用力摆了摆手,语气充满了不屑和笃定,“小夜酱你放一百个心啦!根本没人会信的! 良太那家伙就是嘴欠,胡说八道惯了!”
一旁有些腼腆的中村莉奈也放下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用一种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的语气补充道:“是啊,小夜酱。你和翔太君……在大家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呀。”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更贴切的词,“小夜酱你文静又可爱,就像……嗯,像安静的小公主。而翔太君他……” 莉奈微微蹙了下眉,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客观评价的意味,“……有点太阴暗懦弱了,总是低着头,也不爱说话,像个阴暗男。两个人如此不合适,反差如此之大,谁会相信你们在交往嘛。”
“就是就是!” 小林葵立刻附和,“完全不可能的事!小夜酱你可是我们‘心之友’的核心呢!” 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颗鲜红的塑料心在阳光下闪着光。
听着两人的安慰,小夜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冰冷讽刺的感慨。
文静可爱的小公主……阴暗懦弱的阴暗男……
她默默地咀嚼着这两个标签,内心却掀起了波澜。通过她平日里的观察,其实在班级里,她与那个翔太两个人之前做的事情,本质上其实差不多, 他们都像潜行的幽灵,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小夜是为了隐藏那个惊天的秘密——自己曾是男生这件事,生怕任何多余的关注会让她露出马脚,带来灭顶之灾。而翔太,虽然原因不明(或许真是个沉迷动漫游戏的宅男?),但那份对人群的疏离、对成为焦点的恐惧,那份只想缩在角落里当个小透明的渴望,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他们做着同样低调求存的事情,他们都在努力扮演“背景板”。
然而,仅仅因为——
她是“女生”,
而他是“男生”,
两人在班级里得到的评价却天差地别。
她是好友口中的“文静可爱的小公主”,是“心之友”的核心;他却是她人口中“阴暗懦弱的阴暗男”。
这巨大的反差,让“铃木夜”这个身份带来的保护色,此刻也显得格外讽刺和冰冷。她厌恶这身装扮,却不得不承认,正是这身装扮带来的“可爱”滤镜,让她在同样选择低调时,获得了远比翔太宽容甚至“美好”的评价。
——其实小夜没注意到(或者说刻意忽略了)的是,她与翔太风评的天差地别,与她日益精进的“可爱”外表和穿着打扮有着决定性的关系。外婆和子给她购置的精致衣裙,她自己被迫练习出的温顺表情和甜美声线,以及她头上那枚虽然厌恶却不得不戴的、此刻被小林葵和中村莉奈“复制”了的鲜红心形发卡……所有这些外在的“符号”,共同构建了一个符合社会期待的、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形象。这份视觉上的“可爱”,如同一层坚固的、带着柔光的保护壳,不仅模糊了她行为中同样存在的“不合群”,甚至将其美化成了“文静”、“乖巧”的优点。而翔太,没有这层“可爱”滤镜的加持,他的低调和内向,在缺乏理解或恶意揣测的目光下,便只能被简单粗暴地打上“阴暗”、“懦弱”的标签。
——
就这样,小夜在班级里获得了暂时的“安全”——谣言平息了,步美离开了,甚至还有了两个“好朋友”。但这种“安全”,则让小夜不自觉地在内心里产生一丝的难以言喻的自我厌恶的感觉。同时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对邻桌的高桥翔太,为其在班级里的境遇,有了一种兔死狐悲般的的复杂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