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玉夜梦,古村初现(1/2)

罗令回到青山村那天,天刚擦亮。

山风从岭上滚下来,带着湿土和松针的味道,吹得他工装裤下摆扑棱作响。他背着一卷旧铺盖,肩头压着十年考古所的冷眼,也压着父亲临终前那句“根在,人就在”。脚下的石子路坑洼不平,像被岁月啃过一遍又一遍,可他知道,这路底下,埋着没人看得见的东西。

脖子上那块青灰色残玉贴着皮肤,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他没摘过它,也不敢摘。

小时候他把它埋在村口老槐树下,说是怕弄丢,其实是怕被人看见。那年他八岁,父亲还在,暴雨夜去护古树,再没回来。葬礼后第三天,他在槐树根旁捡到半块玉,边缘裂得像撕开的布,纹路却像山川河流,蜿蜒成图。当晚就做了个梦——梦里整座古村浮在空中,屋舍井然,碑石林立,还有座破庙,檐角翘着,底下土色发青。

他醒来吓哭了,可第二天再去挖,什么也没有。

后来他学考古,跑遍南北遗址,却再没做过那个梦。直到上个月,所里要拆一片明代古村落建文旅园,他死磕报告,一句“文化断根比地基塌陷更危险”惹了领导嫌。一纸调令,把他打发回这地图上都快找不到的深山老村。

他不争,也不辩。收拾行李时,只把那块玉重新挂回脖子。

此刻,他站在槐树下,抬头看那斑驳树皮,像看一位老友。树冠依旧遮天蔽日,只是底下杂草疯长,几乎盖住当年埋玉的位置。

“三步半,斜角七尺。”他低声念着,闭眼伸手抚过树干,指尖顺着一道老裂痕往下,停在一处凹陷。小时候他用小刀刻过记号,如今已被岁月磨平,但手感还记得。

他蹲下,用手扒土。

指甲缝里很快塞满泥屑,指节发酸。远处有村民挑着担子路过,瞥他一眼,嘀咕:“挖啥?莫不是找财?”

罗令只笑笑:“小时候埋的,挖出来看看。”

那人摇摇头走了。山里人实在,不信梦话,更不信一个被城里赶回来的“书呆子”能翻出花来。

土挖到一尺深,指尖忽然触到硬物。

他动作一顿,慢慢抠出个油纸包,层层裹着,早已发黑。解开时,风一吹,纸角脆得像要散开。里面静静躺着半块青玉,纹路泛着幽光,边缘如裂帛,正与他胸前这块严丝合缝。

他没说话,只是攥紧了玉,掌心微微发麻。

那感觉,像有人在梦里叫他。

当晚,他睡在村小学空置的教师宿舍。屋顶漏雨,一滴一滴砸在床头铁盆里,叮——叮——,像在数他的耐心。

他盘坐在床沿,把残玉放在掌心,闭眼,深呼吸。脑子里乱得很——所长那张冷笑的脸,同事避着他走的背影,还有父亲沉入山涧前那只攥着他手腕的手。

“根在,人就在。”他默念。

一遍,两遍,三遍。

雨声渐渐远了。

意识像坠进一口井,黑得彻底。忽然,光起。

整座古村浮现在眼前,如俯瞰沙盘。石街蜿蜒,土屋错落,断碑斜插在荒草间,破庙孤零零立在村东头。画面是静的,却能“看”到脉动——地底有气流如河,屋基走势暗合山势,连老井的位置都像是星图落点。

他的目光被破庙吸引。

庙基之下,土色异样,青中带褐,像被什么压过。再往下三尺,隐约有陶器轮廓,微光浮动,似有铭文流转。他想靠近,画面却一晃,碎成黑雾。

他猛地睁眼。

冷汗湿透后背。窗外漆黑,鸡还没叫。抬手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

他坐了很久,才摸出胸前的玉。指尖抚过裂口,心跳如鼓。

梦里的光,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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