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二狗洗心,巡逻初成(1/2)

风从山口吹下来,罗令站在老槐树下,手指刚收回裤兜,陶片在掌心压出一道浅痕。他没再试第二次,转身朝村后走。

天色渐暗,坟岗边上歪着一辆破自行车,车筐里还挂着半瓶白酒。王二狗瘫在祖坟前,脑袋抵着碑石,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词。一只鞋甩在坟头草堆里,裤脚沾着泥。

罗令走近,蹲下,没说话,先把那瓶酒拧紧,放进自己包里。

王二狗抬头,眼眶通红,鼻涕混着酒渍糊了一脸。“你来抓我?我认了,我王二狗就是个贼。”他咧嘴笑了一下,声音发抖,“我爷是懒汉,我爸是赌鬼,轮到我,连石头都偷不成。”

罗令从包里抽出一本册子,纸页泛黄,边角卷曲。他翻到中间一页,递过去。

“王守更,嘉靖三十六年任守夜人,执铜锣巡山,遇暴雨塌方,殉职。”罗令指了指名字下的小字,“你往上数五代,这家谱里,你王家出过三个守夜人,最长的守了四十年。”

王二狗盯着那行字,手指抠着纸边,指节发白。他忽然一把推开册子,“放屁!谁信这个?你是不是可怜我?是不是看我丢人,就拿个破本子哄我?”

罗令没动。他解开工装裤口袋的扣子,掏出一块青灰色的小物件,又伸手,从脖子上取下那半块残玉,放在掌心。

两块玉并排躺着,形状相似,颜色相近,一块温润透光,一块粗糙干涩。

“这是陶土烧的,仿的。”罗令把仿玉递过去,“真玉只有一块,不能给。但守夜人的东西,不该断。”

王二狗愣住,伸手想碰又缩回。“你……你图啥?”

“不图啥。”罗令把仿玉塞进他手里,“你祖上守的是村子,不是奖状。死在山里的那个王守更,没人给他发过证。”

王二狗攥着那块仿玉,低头看着,手抖得厉害。他忽然一拳砸在地上,“我他妈挖个石碑都想卖钱!我配姓王吗?我连坟都守不住!”

他声音撕开,带着哭腔,“我爸死的时候,我拿寿材钱去赌,输光了!我娘哭了一夜,自己上山刨树根当柴火……我王二狗,就是个畜生!”

罗令依旧没说话,只是从包里又掏出一条麻绳,轻轻放在他脚边。

“守夜人巡山,腰上挂绳,一头系锣,一头拴狗。”他说,“绳子断了能接,人要是断了念想,就真没了。”

王二狗抬起头,眼泪鼻涕混着土,糊了满脸。他盯着那块仿玉,慢慢把它贴在额头,闭上眼。

良久,他站起身,把仿玉挂在脖子上,弯腰捡起那只鞋,拍干净泥,穿上。

他一步步往村口走,罗令跟在后面。

到了老槐树下,王二狗掏出手机,打开前置镜头,点了直播。

画面晃了一下,标题弹出来:“王二狗的赎罪日。”

他站直,手按在树干上,声音发颤但清晰:“我王二狗,从今天起,白天卖山货,夜里巡山。谁要偷挖村子的东西,我第一个不答应。若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弹幕慢慢刷出来。

“真改了?”

“这玉是啥?”

“上次偷碑的就是你?”

“算了吧,三天热乎气。”

王二狗没躲,他把镜头转向胸前的仿玉,举高。“这是我祖上守夜人的信物。我不懂文物,但我懂祖宗留下的规矩。”

“我王家,有人为这村子死过。”

弹幕停了一瞬。

接着,一条打赏提示跳出来:“‘青山不老’送主播强光手电一支。”

又一条:“‘古村守望者’送巡逻绳五米。”

再一条:“‘晓老师的学生’送防雨头灯一个。”

礼物列表不断滚动。

王二狗眼眶又红了,但他笑了,“谢谢……谢谢大家信我这一回。”

他正要说话,镜头忽然一转,扫过树后。

罗令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手搭在他肩上。

两人并肩站着,一个穿着洗旧的工装裤,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夹克,中间隔着一段沉默。

可那块仿玉在灯光下泛着青灰的光,像一块没烧透的陶片,粗糙,却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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