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俗常烟火(1/2)

播种后的土地在静默中积蓄力量,而生活的溪流则绕过田垄,在更为细腻的日常沟壑中,潺潺流淌,映照出人情与物趣的点点辉光。

**正月廿四,俗常烟火,光阴细处见真淳**

这一日的晨光,似乎比前几日更添了几分和煦。太阳不再是冬日那般苍白遥远,而是带着实实在在的暖意,将人的影子在院中拉得清晰而短促。春风也收敛了料峭,变得温驯起来,拂过面颊时,只带来杨柳新芽的淡淡青涩气息。村庄里,大规模集体劳作的喧嚣已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各家各户院落里传出的、零零碎碎却充满生活质感的声响。

云大山没有再去田里“巡查”。他信步走到屋后那片小小的竹林,挑选了几根粗细合宜、竹节匀称的翠竹,拖回院中。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坐在小马扎上,就着暖阳,用一把窄窄的篾刀,不紧不慢地破开竹子,削成粗细不一的篾条。那动作流畅而富有节奏,篾刀与竹子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带着一种手艺人特有的沉静与笃定。他准备编几个新的箩筐和背篓,替换下那些用了多年、已然有些松垮的旧家什。

云娘子则在灶间里忙碌着另一桩“大事”。她将昨日发好的那一盆老面端出来,那面团涨得鼓鼓囊囊,布满了蜂窝般的气孔,散发出酸暖诱人的香气。今日,她不仅要蒸制日常的馍馍,还打算做些别致的面点——几个嵌着红枣的“花糕”,几个包了豆沙馅的“刺猬包”,甚至还打算用剩下的边角料,给云岫捏个小兔子。这是年节过后,寻常日子里一点小小的、甜蜜的调剂。

沈家院内,沈清远今日没有去书房。他拿着小锄头,在花圃边新开垦出的一小溜地上,小心翼翼地播种下几行胡萝卜和菠菜的种子。这是他从云大山那里讨来的种子,也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从开沟到播种再到覆土的全过程。动作虽慢,却一丝不苟,额上竟也见了微汗,仿佛完成了一件极为了不起的工程。沈夫人在一旁看着,递上布巾,眼中带着鼓励的笑意。

沈砚则坐在廊下的阴凉处,面前摊开的是一本《水经注疏》。他看得入神,时而提笔在旁边的纸上勾勒几笔,似是山川脉络。学堂的功课对他而言并不繁难,他更愿意在这些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深耕。阳光透过廊前初绽的蔷薇花丛,在他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风轻轻摇曳。

早饭后,云岫被母亲指派了一项新任务——学习发豆芽。云娘子将一小碗颗粒饱满的绿豆交给她,示范如何淘洗,如何用温水浸泡,如何覆盖上湿润的纱布,放置在温暖避光处。

“这发豆芽啊,最考校人的耐心和细心。”云娘子叮嘱道,“水不能多,不能少,早晚各淋一次水,要均匀。温度高了容易烂根,低了又不肯发芽。你且试试看,过几日咱们就有鲜嫩的豆芽吃了。”

云岫觉得这比纺线有趣多了,捧着那碗绿豆,像捧着什么易碎的宝贝,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充满了新奇与期待。

这边厢,沈夫人则拿出了她那套精致的绣架和五色丝线,准备开始绣制一幅较大的作品——一幅预备挂在客厅的《春山瑞霭图》。她先将描好画稿的白色软缎在绣架上细细绷紧,然后挑选丝线,比对颜色。那专注的神情,与云大山破篾、云娘子揉面时的样子,并无二致,都是对手中技艺的全情投入。

上午的时光,便在两家院落各自安静而专注的忙碌中悄然滑过。云大山手下,青色的篾条渐渐交织成箩筐的雏形;云娘子手下,雪白的面团在她巧手中变幻出各种可爱的形状,上了蒸笼,灶间开始弥漫出浓郁的麦香;沈清远不时去查看他刚播下种的那一小块地,仿佛能看穿泥土,看到下面正在萌动的生命;沈砚的书页又翻过数张;云岫则按捺不住,偷偷掀开纱布看了好几次她的绿豆,见尚未有动静,才悻悻然盖好。

晌午时分,云娘子蒸的面点出了锅。花糕暄软,红枣甜糯;刺猬包栩栩如生,用黑豆点了眼睛,憨态可掬;那小兔子更是活灵活现。她拣了几样品相最好的,让云岫给沈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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