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大年初六(1/2)

年节的狂欢渐趋平缓,如同一曲热闹的锣鼓过后,悠扬的丝竹声渐渐响起,生活的河流带着崭新的活力,重新开始它惯常的、却因这个年节而更显温润的流淌。

**大年初六,马日启新,春意悄然叩门扉。**

这一日,古称“马日”,传说中是女娲创造马匹的日子,也象征着一切秩序开始回归常态,店铺开市,商旅启程,农家也开始为春耕做最初的打算。虽然村庄里依旧弥漫着节日的余韵,但那气氛已然不同,少了几分刻意的庆祝,多了几分蓄势待发的蓬勃。

云大山起了个大早,不再是穿着簇新的拜年衣裳,而是换上了平日干活的旧棉裤和耐磨的短褂。他站在院中,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冷冽而清新的空气,那空气里,鞭炮的硫磺味淡了许多,泥土解冻的潮湿气息和隐约的草木萌动之息,悄然占据了主导。他走到农具棚,将闲置了一冬的犁铧、锄头、铁锹一一搬出来,检查是否有锈蚀、松动。他用一块粗糙的磨石,蘸着水,“嚯嚯”地打磨着犁铧的刃口,那声音沉实有力,仿佛春耕的前奏。

沈清远也早早起身,在书房里整理着书案。他将年节期间随意翻阅的书籍归位,笔墨纸砚重新摆放整齐。窗外传来云大山打磨农具的声音,他不由停下手,走到窗边望去。只见那个健硕的汉子蹲在晨光里,专注地侍弄着他的家伙什,那份对土地的敬畏与依赖,透过每一个动作传递出来。沈清远心中一动,回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胜之书》和一本地方农谚辑录,也来到院中,坐在昨日刚刚搭起雏形的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就着渐亮的晨光翻阅起来。

云岫被那有节奏的磨砺声唤醒,她推开窗,看见父亲专注的侧影和沈伯伯静读的身影,一种崭新的、混合着劳作与书卷气息的感觉扑面而来。她飞快地洗漱完毕,跑到院中,先是好奇地看了看父亲打磨的犁铧,又凑到沈清远身边,探头看那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和偶尔的插图。

“沈伯伯,您在瞧什么书?”

“一些关于农时稼穑的古书,”沈清远温和地解释,指着一行字道,“你看,这里说‘春气未通,则土历适不保泽’,意思是春天土地未完全化通时,土块坚硬,不能保持水分,不宜过早翻耕。”

云岫似懂非懂,却觉得十分新奇:“种地还有这么多学问呀!”

云大山在一旁听了,洪亮地插话:“那可不!老话讲‘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这地里的活儿,学问大着呢!沈先生,你书上说的在理,咱这地,还得等那向阳坡的草根冒出点新绿,才能下犁呢!”

这时,沈砚也出了房门,他今日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衣裤,径直走到云大山身边,道:“云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云大山抬头,看着这个清隽的少年,咧嘴一笑:“成!那你帮我把那几把锄头的木柄检查检查,有毛刺的用砂纸打一打,免得磨手。”

沈砚应了一声,便安静地拿起工具,仔细地检查起来。他做事极其认真,手指拂过木柄,感受着每一处不平整,然后用砂纸细细打磨,那专注的神情,不亚于在临摹一篇法帖。

早饭后,两家人之间的走动更加自然随意,仿佛那堵墙已彻底消失。云娘子将年前浆洗、晾晒好的被褥床单,趁着今日阳光好,重新铺挂出来,让它们饱饱地吸收春日的气息,谓之“晒霉”,寓意祛除湿秽,迎接新生。沈夫人也学着样子,将家中的书籍、字画(非珍贵藏品)拿到廊下通风处,让带着暖意的微风拂去冬日的沉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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