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末命名书(2/2)
蒸馍馍的间隙,另一项重头戏——炸年货,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这通常是男人们显身手的时候。云大山搬出了大口径的铁锅,倒入小半锅清亮的菜籽油。沈清远则负责调配面糊和准备食材。
要炸的东西琳琅满目:切好的红薯块裹上面糊,是甜糯的炸红薯丸子;豆腐切成薄片,炸至金黄酥脆,是下酒好菜炸豆腐;和好的面团揪成小剂子,擀成面片,中间划一刀,翻成麻花状下锅,便是香脆的馓子;还有提前腌渍好的猪肉,裹上淀粉蛋液,炸成外酥里嫩的酥肉……
油锅烧热,冒着细密的青烟。云大山用筷子试了试油温,觉得合适了,便熟练地将第一批红薯丸子滑入油锅。“刺啦”一声响,油花欢快地翻滚起来,香气瞬间爆炸般扩散,比蒸馍馍的香味更添了几分霸道的诱惑力。
沈清远在一旁看着火候,不时提醒:“大山兄弟,火可以稍小些,恐外面焦了里面未熟。”云大山便熟练地调整灶膛里的柴火。沈砚则负责将炸好的年货用漏勺捞起,控干油,放进垫了吸油纸的竹匾里。他动作沉稳,丝毫没有年轻人常有的毛躁,炸好的年货颜色金黄,火候恰到好处。
云岫被这香气勾得坐不住,跑过来看热闹,眼巴巴地望着那金灿灿的酥肉。云大山看得好笑,夹起一块刚出锅、还滋滋冒油的吹了吹,递到她嘴边:“馋猫,小心烫!”
云岫烫得直呵气,却满足地眯起了眼:“爹,好吃!”
她又拿起一块炸红薯丸子,自然地递到正在捞馓子的沈砚嘴边:“阿砚,你也尝尝,可甜了!”
沈砚猝不及防,看着递到嘴边的食物,又看看云岫亮晶晶的眼睛,耳根瞬间红透,迟疑了一下,还是微微张口接了过去,低声含糊地道了句:“谢谢。”
这一幕恰好被过来送新炸货的云娘子和沈清远看到。两位长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都噙着笑意,却谁都没有点破。
炸完最后一锅麻叶,日头已经偏西。两家厨房里,雪白的馍馍堆成了小山,金黄的炸货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盆钵。浓郁的油香、面香、甜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年节的、极具穿透力和幸福感的味道,仿佛真能顺着炊烟,飘上九重天际。
晚饭极其简单,就是新蒸的馍馍配上几样小菜和稀饭,但每个人都吃得格外香甜,因为这是自己亲手劳动得来的成果,饱含着对丰盛年景的期盼。
夜幕降临,点起油灯,两家人围坐在云家温暖的堂屋里,中间的火盆烧得旺旺的。女人们开始将一部分炸货和馍馍分装,准备明日给邻里相好的送去,谓之“送年礼”。男人们则泡上一壶粗茶,盘点着这几日备下的年货,商议着明日除夕的祭祀流程和年夜饭的菜单。
孩子们——虽然只有云岫和沈砚——则被允许尝一些炸货当零嘴。云岫像只快乐的小松鼠,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沈砚吃得慢条斯理,但眼角的柔和泄露了他的好心情。大红袍也分到了一点炸豆腐的边角料,心满意足地在一旁踱步。
腊月二十九,就在这充盈着食物香气和劳动欢愉的满足感中,缓缓流淌而过。万事俱备,只待那辞旧迎新的钟声敲响。年的气息,已经浓得如同化不开的蜜糖,浸润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也甜透了每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