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雨雯初开(2/2)

云岫跟着母亲在菜园里忙活,手上沾满了瓜叶的清新气息和泥土的湿润。她看着母亲灵巧的双手,如何判断哪些藤蔓该留,哪些该去,如何轻手轻脚地不伤及幼瓜,心里对“打理”这个词有了更具体的认识。回到院子,她看见沈伯父在画画,沈伯母在绣花,那种宁静专注的氛围感染了她。她洗净手,也拿出自己的纸笔,坐在凉棚的另一角,不再试图画复杂的兰草或月季,而是对着墙角一丛被雨水洗得碧绿的狗尾草,认真地观察起它毛茸茸的穗子和细长的叶片,然后小心翼翼地落笔。

沈砚今日学堂有课,但回来得比平日早些。他走进院子,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父亲在凝神作画,母亲在低头刺绣,云岫则在另一端,对着几根野草,小脸严肃地描摹。阳光透过凉棚的苇席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鸡鸣。他没有打扰任何人,默默地去井边打了水,洗净手脸,然后也拿了本书,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偶尔抬眼,能看到云岫因为画出了一根比较像样的草叶而微微翘起的嘴角。

晌午前,云大山提着鱼篓回来了,里面果然有几条活蹦乱跳的巴掌大的鲫鱼,还有一小篓青壳的河虾。

“运气不错!”他乐呵呵地将鱼虾展示给大家看,“中午咱们加餐!鲫鱼烧汤,河虾清炒!”

这意外的收获,给这雨后的平静日子增添了一份鲜活的喜悦。

午饭因此变得格外丰盛。奶白色的鲫鱼汤鲜香浓郁,清炒河虾红润诱人,再加上清炒南瓜花的清甜爽口,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这河虾,就得趁这时候吃,最是鲜甜。”云大山满足地咂咂嘴。

沈清远细细品味着鱼汤,赞道:“‘桃花流水鳜鱼肥’,虽非鳜鱼,此间风味,亦不让之。山水之赐,民胞物与之情,尽在此碗箸之间矣。”

午后,日头渐烈,但有了凉棚,便不再难熬。云大山在凉棚下修补几个渔网。云娘子就着光亮缝补衣物。沈清远完成了他的兰草写生,正与夫人品评。沈砚依旧在看他的书。云岫则将她画的狗尾草拿给沈夫人看,虽然简单,但形态竟有几分生动。

“嗯,观察得很仔细。”沈夫人指着画上草叶的脉络,“能静下心来画这不起眼的狗尾草,便是进益了。万物有灵,皆可入画。”

云岫受到鼓励,心里美滋滋的,又将那张画小心地收了起来。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粉色。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云岫将她画的那张狗尾草图,和她清晨摘的一朵小小的、蓝色的矢车菊一起,压平了放进她的小提篮里。她觉得,这个雨后天晴的三月十四,因为有了河鲜的滋味、有了画草的乐趣、有了沈伯母的鼓励,而显得格外圆满和清新。

三月十四,这“雨霁云开,万物清和生意满”的一天,便在检查渔获的闲趣、整理瓜蔓的精细、即兴写生的雅致与品味河鲜的满足中,宁静而充实地度过了。风雨过后,天地澄明,人心亦随之安定。生活回归到它固有的、不紧不慢的节奏,在劳作与休憩、创造与品味之间,寻得了一种深层次的和谐。田里的禾苗在安静生长,院中的瓜菜在悄然结果,而人心的园圃里,那份对生活的热爱、对美好的感知、对未来的期盼,也如同这雨后的万物,清新,蓬勃,且充满了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