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岁月如酒(1/2)
二月将尽、春色最浓的时节。万物生长由初时的迅猛悄然转向沉静的积累,生活的画卷亦在繁忙与闲适的交织中,呈现出更为丰厚饱满的色泽。
**正月三十,春色如酒,岁月沉香入梦来**
晨光不再是单纯的金色,而是透过繁茂的枝叶,被过滤成一片片流动的、斑驳的翠色光晕,洒在湿润的泥土上、青石板路上,以及早起人们舒展的肩头。空气仿佛被这无边的绿色浸润过,吸入口鼻,带着草木汁液特有的清冽与微醺,真真如饮醇酒,未饮人先醉。院中桃花李花依旧绚烂,但细看之下,已有些许花瓣开始悄然辞枝,在晨风中打着旋儿,悠悠飘落,铺就一层浅浅的、粉白相间的香冢。
云大山今日起得比往常更显从容。他没有先去安排任何活计,而是背着手,在自家院中和房前屋后缓缓踱步,目光如同经验老到的牧人巡视着他的草场。他看见墙角那几丛萱草已然抽出挺实的花葶,顶端顶着饱满的橘红色花苞;看见瓜豆的藤蔓正沿着新搭的架子努力攀援,触须纤弱却执着;更看见那片田野里的绿色,一日深过一日,禾苗挺直了腰杆,在晨露中精神抖擞。一种近乎丰收在望的沉稳底气,取代了先前播种时的焦灼与守护时的紧张,沉淀在他的眉宇之间。
“今儿个,把后院那畦地再细细翻一遍,点些秋葵、扁豆的种子。”他对正在灶间忙碌的云娘子说道,声音洪亮而安定,“春争日,夏争时,这时节下的种,秋里正好接上茬。”
云娘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应道:“正好,昨日买的那些菜籽还没用完。等忙完早饭,我就去弄。”她的目光扫过院中晾晒的、已然干透的野菜和准备下酱的酱坯,又补充道,“酱坯也发得差不多了,明儿个就能下缸了。”
这平淡的对话里,是农家生活环环相扣的周密与对季节流转的精准把握。每一日都不虚度,每一寸光阴都凝结为具体的收获与期盼。
沈家院内,那方小花圃已是姹紫嫣红,蜂围蝶阵。早开的草花如雏菊、石竹已然绽放,点缀在兰草的清雅与月季的秾丽之间,热闹非凡。沈清远手持一本花谱,对照着园中的花草,一一辨认,时而俯身细察,时而提笔在书页旁注上几句心得。他的生活,已与这小园深深交融,学问也变得触手可及,充满了泥土的芬芳。
沈夫人则在廊下完成了《春山瑞霭图》的最后几针。当最后一缕丝线落下,她轻轻舒了口气,将绣绷举起,对着日光仔细端详。但见远山含翠,云霭缭绕,溪流潺潺,松石俨然,整个画面气韵生动,仿佛能听到山风穿过松林的呜咽,闻到溪边湿润的泥土气息。她满意地微微一笑,这不仅是绣品,更是她对此地春光、对这段安宁岁月最深情的记录。
早饭后,村庄沉浸在一种饱和的宁静里。学堂的读书声、偶尔的犬吠鸡鸣、远处田畴间农夫隐约的吆喝声,都像是这宁静湖面上投下的几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后,复归于更深的静谧。阳光已经有了些许力道,但春风依旧温和,吹得人懒洋洋的。
云大山去了后院翻地,锄头起落,带着沉稳的节奏。云娘子则带着云岫,开始处理那些发好霉的酱坯。她们将酱坯上的麻叶小心揭去,露出里面长满了黄绿色菌丝的豆块,那特殊的、混合着霉香与豆香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母女二人将酱坯刷洗干净,掰成小块,准备投入那口早已备好的大酱缸中,加入盐水,开始为期数月的日晒夜露。这是一项传承了不知多少代人的、充满仪式感的家事,关乎着一整年饭菜的滋味。
沈清远欣赏完夫人的绣作,小心地将它从绣绷上取下,预备托裱。随后,他也来到云家后院,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大山翻地,偶尔也接过锄头尝试几下,与云大山讨论着不同蔬菜的习性。沈砚今日学堂课业不重,回来得早,便默默拿起水瓢,帮着给新翻的土地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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