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系统的债务(1/2)

共鸣回音区的全息星图在会议桌上空旋转,七个文明的光点被复杂的能源网络线连接,像一张濒临破裂的蛛网。数据流在旁边瀑布般倾泻,每一条都标注着同一个趋势:能源网络的总负载已达到临界值的97.3%,且仍在以每天0.8%的速度攀升。

“崩溃将在十三至十七天内发生。”索尔维-7的分析单元报告,“届时七文明将同时失去80%以上的能源供应。根据文明脆弱度模型,其中三个文明(晶体共鸣者、光脉文明、虚空编织者)将在三十天内发生社会崩溃,另外四个将陷入长期衰退。”

会议室里坐着七个文明的代表,他们的形态各异——从晶体结构到光脉流动,从虚空编织的类网状存在到传统的碳基生命——但此刻都散发着相似的焦虑频率。

“问题在于,”晶体共鸣者代表“晶核”的声音像是碎冰碰撞,“这个网络设计本身就有缺陷。当初是光脉文明坚持要用他们不成熟的‘光熵转换技术’,说这样效率更高。”

光脉文明代表“辉光”立刻反驳:“但当初是你们晶体共鸣者为了节省成本,削减了稳定器的数量!而且虚空编织者在维护记录上造假,隐瞒了早期裂缝!”

指责链开始滚动。虚空编织者、引力塑形者、量子共振族、生态调和者、时间感知者——每个文明都能找出其他文明的责任点,但没有一个愿意承认自己的核心错误。

苏念观察着这场争论,她的钥匙印记与文明选择档案馆的连接正在持续提供历史案例的片段。档案馆显示,类似的多文明系统崩溃案例,在已知宇宙史上发生过至少四十七次。其中四十三次以所有参与方共同毁灭告终;三次以某个强势文明强行接管并奴役其他文明收场;只有一次达成了和解,但那是因为外部出现了更大的共同威胁。

没有适用于当前情况的可复制模板。

顾言深在共鸣频道里私下对苏念说:“他们像一群被困在漏船上的乘客,不是在补船,是在争论谁该为破洞负责。”

“因为他们都害怕承担全部责任,”苏念回应,“而部分责任又难以精确量化。”

就在这时,遗产系统的提示在苏念意识中浮现:

“第三层解锁测试正式开始。

“测试要求:设计并实施‘多文明系统责任分配与修复方案’。

“历史参考案例已提供,但请勿简单复制——每个系统都是独特的。

“特别提示:系统性问题往往源于更深层的信任缺失。修复技术网络前,也许需要先修复信任网络。”

信任网络。这个概念让苏念沉思。

她站起身,吸引了所有代表的注意:“各位,我们能否暂时搁置技术细节,先谈谈一个更基本的问题:你们七个文明,为什么在千年前选择共建这个能源网络?”

短暂的沉默。

生态调和者代表“绿脉”首先回答:“因为我们所在的星域资源分布不均。有些文明有丰富的恒星能源但缺乏稀有元素,有些正好相反。共享网络能让资源互补。”

“那么,”苏念继续,“网络运行的一千年里,它是否实现了这个目标?”

更长的沉默。

量子共振族代表“波粒”最终承认:“早期确实实现了。但后来……每个文明都开始为自己的利益调整使用规则,逐步破坏了整体平衡。”

“所以问题不是单一技术或单一决策,”苏念总结,“是系统在运行中逐渐偏离了初衷,而每个文明都参与了这种偏离,只是方式和程度不同。”

她调出档案馆中一个模糊的案例片段——那是唯一成功和解的那次,外部威胁迫使各方合作。

“但我们没有外部威胁。”时间感知者代表“时痕”说,“只有内部崩溃。”

“那么,”顾言深突然开口,“如果我们创造一个‘模拟的外部威胁’呢?”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顾言深解释,“如果能源网络崩溃的后果不是抽象的数据,而是每个文明都能清晰感受到的、具体化的危机预告,会怎样?”

他调出守护者档案中的一个模拟程序:“我们可以用共鸣投影技术,在每个文明的核心区域,模拟出网络崩溃后的真实景象——能源短缺导致的城市停摆、医疗系统崩溃、社会动荡。不是恐吓,是让他们真实地‘预体验’后果。”

辉光立刻反对:“这会引发恐慌!”

“但恐慌有时比数据更有说服力。”暮光遗民·静默之影低声说,“我的文明当年如果有机会‘预体验’瘟疫隔离的后果,也许会有更多人反对那个决定。”

争论再次开始,但方向变了:从“谁该负责”转向了“如何让所有人理解后果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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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星环团队与七个文明代表一起,设计了一个谨慎的“预体验”方案。不是全面恐慌,而是分层次、可控的模拟:

· 第一层:领导层和专家团队进行沉浸式模拟,体验最糟糕情况。

· 第二层:基于模拟结果,共同制定应急计划。

· 第三层:向公众选择性展示部分模拟片段,配以明确的“这是可避免的未来”说明。

模拟在第七天启动。七个文明的最高决策者被接入一个共享的共鸣空间,在那里,他们“经历”了网络崩溃后的三十天:

晶体共鸣者的能量晶体一个接一个暗淡,他们的城市从璀璨变得灰暗;光脉文明的脉动光流变得紊乱,个体开始出现能量饥渴的生理痛苦;虚空编织者的网络结构解体,意识体因失去连接而涣散……

模拟结束时,所有代表都沉默了。数据变成了体验,抽象后果变成了具体的恐惧。

“我们……不能让它发生。”绿脉的声音带着颤抖,“即使要承担我不该承担的责任,我也愿意。因为那个未来……太黑暗了。”

时痕补充:“但我们需要一个公平的责任分配机制。不能是简单的‘平均分摊’,因为每个文明的贡献和错误程度确实不同。”

这正是核心难题。

星尘的光晕在这时轻轻旋转:“净化者文明曾设计过一套‘系统责任追溯算法’,用于分析多文明联合项目的责任分布。虽然我们最终滥以它进行了筛选,但算法本身……也许可以修改使用。”

他分享了算法的核心逻辑:不是追究“谁犯了错”,而是分析“每个决策点对当前危机的贡献权重”,包括直接决策、间接影响、不作为的放任、以及事后修正的努力程度。

“这需要开放所有文明的历史决策档案,”星尘提醒,“包括那些你们不愿公开的内部讨论记录。”

七个代表犹豫了。公开内部档案意味着暴露政治过程、利益权衡、甚至丑闻。

“但如果不公开,”苏念平静地说,“算法就只能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运行,结果可能更不公平。而且,既然你们都要为系统崩溃承担后果,为什么不敢公开导致崩溃的过程?”

长时间的沉默后,晶核第一个表态:“我们同意。但要求所有档案仅在算法运行期间被有限访问,算法完成后立即删除原始数据,只保留分析结果。”

其他代表陆续同意。这是一个突破——为了公平分配责任,他们愿意暂时放弃部分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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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追溯算法在第十天开始运行。七个文明提交了跨越千年的决策档案,总计超过七百万份记录。疫苗网络的群体超理性节点作为算法的主要执行者,确保了过程的透明和公正。

算法运行期间,苏念的钥匙印记连接到了档案馆的更深层。那里有一段更古老的记录,来自一个已经升维的文明联合体:

“系统崩溃的本质,不是技术失败,是关系失败。当各组成部分开始将自己视为独立于系统的个体,并追求个体利益最大化时,系统的崩溃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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