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逆流的测试（2/2）

· 尝试与逆流的新生事物建立交流。

· 目标：协商共存方案。

“警告。”铸星者的声音极其严肃，“阶段一的痛苦强度，会远超你们的想象。那不是单一的情绪，是数十亿种不同的绝望、数千万种不同的困惑、数百万种不同的愤怒的混合体。你们的意识可能会被撕裂成碎片，然后重组，再撕裂。”

他看向每个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没有人移动。

“那么，”铸星者闭上眼睛，“开始。”

共鸣矩阵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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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阶段比预想的更早开始。

连接建立的瞬间，苏念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拖入了一个没有边界的痛苦海洋。那不是比喻——她真的“感觉”自己在冰冷的、黑暗的深海中下沉，四面八方涌来无数声音的碎片：

“……为什么是我……我只是数学不好……”

“……我的画还没完成……颜色还没调好……”

“……妈妈在等我回家……我不能消失……”

“……我还没告诉ta……我爱……”

声音重叠、交织、互相踩踏。每一个声音都带着真实的困惑，真实的不甘，真实的恐惧。净化者文明在分解这些“杂质”时，记录了他们最后时刻的全部意识数据——而现在，这些数据通过逆流，直接注入了苏念的意识。

她感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崩解。法律条文的记忆、重生为苏念的经历、与顾言深的点点滴滴——所有这些构成“苏念”这个存在的碎片，都在痛苦洪流的冲刷下松动、飘散。

但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时，她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旁涌来。

是顾言深。

不，不仅是顾言深。

是初叶的坚定、暮光遗民的悲伤、涟漪的温柔、索尔维-7的理性、疫苗网络的集体支撑……所有参与者的意识，通过共鸣场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临时的“意识共同体”。

痛苦依然存在，但不再是一个人面对深渊。

苏念抓住这股支撑，强迫自己去做协议的第二阶段：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理解。

她“游”向最近的一个声音碎片。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她在最后时刻反复念叨一个化学方程式——那是她研究了三年的课题，还差最后一步就能突破。

苏念用共鸣频率“触摸”那个声音：“你的研究……很重要。方程式很美。”

声音碎片突然安静了一瞬。然后，它传递来一段记忆画面：一个简陋的实验室，年轻女性在笔记本上兴奋地演算，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光。

“……有人……看到我的工作了……”

声音碎片释放出一丝微弱的暖意，然后平静地融入背景。

有效。

苏念转向下一个碎片。下一个，再下一个。

她“听”到一个老工匠在遗憾未完成的雕塑，她告诉他“那只手雕得很生动”；她“听”到一个孩子在恐惧地呼唤父母，她轻声回应“不怕，有人记得你”；她“听”到一个士兵在自责没能保护同伴，她说“你已经尽力了”。

每一个被她“看见”和“回应”的碎片，都会在释放暖意后平静下来。

其他人也在做同样的事。

顾言深在痛苦洪流中“拾起”那些被遗忘的领导者和守护者——那些因为“情感决策偏差”被标记为杂质的人。他向他们致敬，承认他们的责任感是美德，不是缺陷。

初叶在回应那些天真的理想主义者——那些因为“逻辑不严密”被剔除的思想者。他告诉他们，他们的想象力很宝贵。

暮光遗民在安抚那些因病弱而被抛弃的个体——净化者认为他们“生存意志不足”。他说：“生存本身，就是勇气。”

涟漪在用回声殿堂的古老共鸣技巧，为那些艺术家、诗人的碎片吟唱安魂曲。

索尔维-7在做一件最困难的事：他尝试理解那些“非理性”的碎片——那些因为爱、因为恨、因为毫无逻辑的执着而被标记的个体。作为纯逻辑种族，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但他努力着，用他精密的分析能力，去解析每一种情感的“存在合理性”。

而铸星者……他在做最痛苦的部分。

他主动共鸣那些最尖锐、最愤怒的碎片——那些直接诅咒净化者文明的受害者。他不辩解，不解释，只是重复：“对不起。你的愤怒是正当的。你的痛苦应该被记住。”

时间在痛苦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苏念突然意识到：涌入的痛苦洪流开始减弱。

不是总量减少，是洪流中的“攻击性”在下降。那些原本充满恨意的碎片，在得到回应后，逐渐转化为悲伤，再转化为平静的回忆。

逆流本身也在变化。

暗物质云的中心，开始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轮廓。那轮廓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团有意识的星光集合。

一个中性的、不再充满怨恨的声音，通过共鸣场传来：

“为什么……要回应每一个……”

“为什么……不逃走……”

顾言深用尽最后的力量传递回答：

“因为道歉……不是一句话。”

“是愿意……承受你所有的愤怒。”

“是愿意……记住你所有的痛苦。”

“是愿意……承认你存在的正当。”

轮廓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它开始缓慢地收缩。每收缩一分，就释放出一部分光点——那些是被安抚的碎片，真正安息了。

最后，收缩到只剩一个微小的、温暖的光球。

光球中传来最后的信息：

“记住……我们。”

“不是作为‘杂质’……”

“是作为……活过的人。”

光球飘向铸星者，融入他的实体。铸星者浑身一震，然后，他的淡金色与深蓝色光晕中，多了一种柔和的、星尘般的光点。

逆流，转化了。

从复仇实体，变成了净化者文明所有受害者的……集体记忆守护者。

而它选择与铸星者共存。

共鸣连接断开。

苏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共鸣场的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旁边，顾言深和其他人也陆续醒来，每个人都脸色苍白，但眼中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

铸星者站在原地，他的实体变得更加稳定、更加真实。他看着自己的手——现在那手上流淌着三种颜色的光——低声说：

“他们……原谅我了？”

“不。”苏念挣扎着坐起，“他们理解你了。理解你也是受害者——被困在祖先罪孽中的受害者。”

“这比原谅……更珍贵。”

铸星者抬起头，看向会议室外的星空。

倒计时归零。

宪章会议，该开始了。

而这一次，他们将带着数十亿被记住的生命，一起走进那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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