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父亲的忏悔（2/2）

说到动情处，方国良的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顺着苍老的脸颊滑落下来。这次的重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对他过往人生、识人眼光、乃至为父之责的彻底反思和沉重打击。骄傲了一辈子的商业巨子，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终于低下了头，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愧疚和错误。

方修远看着父亲此刻悔恨交加、老泪纵横的模样，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和那双不再锐利、只剩下疲惫和歉疚的眼睛，心中最后那点因多年隔阂而产生的疏离和怨怼，在这一刻，终于被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心疼、理解和释然的情感所取代。他站起身，走到父亲轮椅边，缓缓蹲下身，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父亲那双冰凉而布满皱纹的手。他的动作自然而郑重，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原谅。

“爸，”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和坚定，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创伤的沉稳力量，“都过去了。那些事，不要再想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好身体。其他的，一切都有我。”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煽情的回应，但这简单的几句话，和手心传来的温暖与力量，却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方国良反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握得那么用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决堤而出，不再是压抑的哽咽，而是如同孩子般畅快地流泪。这泪水，冲刷着过往的固执与隔阂，也滋润着父子间重新连接的心田。

千言万语，都融在了这无声的泪水和紧紧交握的双手中。横亘在两人之间多年的冰山，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融。

就在这时，方修远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打破了这温馨而伤感的氛围。他微微蹙眉，松开父亲的手，起身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的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近耳边。电话那头传来主治医生略显急促但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

方修远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凝重，随即，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名为“希望”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好，我知道了。密切观察，我马上过去。”他简短地回应，语气果断。

挂断电话，他转身看向轮椅上的父亲，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慰藉：“爸，医院来的电话。刘国伟先生……脑电波监测显示，有微弱的、不规律的皮层活动迹象。主治医生判断，这可能是……意识开始恢复的早期征兆。”

方国良闻言，先是猛地一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复杂意味的叹息：“唉……国伟他……这一辈子，争强好胜，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儿子……也是个可怜人啊……” 他的语气中，少了几分往日商场对手的针锋相对，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经历了共同的生死磨难，往日的恩怨似乎也淡去了许多。

“去吧，修远，快去看看吧。”方国良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支持，“能帮的，我们方家……尽量帮一把。毕竟……都是做父亲的……”

方修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拿起外套，步履沉稳却迅速地离开了客厅。

阳光依旧温暖地洒满房间，照在方国良略显孤寂却不再冰冷的轮椅上。父亲的忏悔，如同春风，化解了经年的冻土；而另一个父亲可能到来的苏醒，则如同暗夜中的一丝微光，预示着在经历了一场几乎毁灭一切的风暴之后，新的理界、新的关系、新的秩序，正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悄然孕育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