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众叛亲离(1/2)
市第一看守所,高危嫌犯隔离监区。
这里的时间流逝,仿佛被某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物质所拖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铅块般的沉重。单人囚室狭小逼仄,四壁是冰冷粗糙的、刷着惨绿色油漆的水泥墙面,高不可及的天花板上,嵌着一盏功率极低的防爆灯,散发出昏黄、微弱且不停闪烁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却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如同濒死脉搏般的氛围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霉味、以及某种绝望气息混合而成的、难以形容的怪味。
刘海涛蜷缩在囚室中央那张硬邦邦、只在上面铺了一层薄薄褥子的铁板床上。他身上套着橘色、背后印有编号的粗糙囚服,布料摩擦着他曾经只穿顶级定制丝绸的皮肤,带来一种刺痒的屈辱感。往日里精心打理的头发如今油腻杂乱地贴在额前,脸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那双曾经闪烁着野心和算计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麻木和一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死灰。他像一具被掏空了内脏的皮囊,瘫在这片狭小的、与世隔绝的绝地之中。
被正式收押,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这七十二小时,对他而言,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他见到了看守所指派的法律援助律师,一个神情疲惫、公事公办的年轻人,带来的消息无非是“案情重大、证据确凿、情况不容乐观”之类的套话。他不甘心,挣扎着试图通过律师联系他过去花费巨资供养的、那个号称“金牌律师团”的团队负责人。然而,他得到的回应,要么是电话那头礼貌而疏远的“对不起,刘先生,我们团队目前业务繁忙,无法承接您的案件”,要么是干脆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树倒猢狲散。这句古老而残酷的谚语,此刻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切割,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刻骨铭心的痛楚。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对他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称兄道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的“朋友”、“合作伙伴”、“心腹下属”,此刻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一声问候,没有一丝声援,甚至连一个试探性的眼神都没有。他们就像躲避瘟疫一样,唯恐与他扯上任何关系,迅速而彻底地与他划清了界限,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他旗下那些曾经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公司、账户、不动产,也以惊人的速度被执法部门逐一查封、冻结、接管。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商业帝国,在短短几天内,便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真正的众叛亲离。他仿佛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了粪土,成为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孤家寡人,一个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的弃子。
然而,比这些外部的背叛和失去更让他痛彻心扉、如同万箭穿心般的,是来自家庭内部的、最后的决绝。
他从那位法律援助律师口中,得知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父亲刘国伟经过医院全力抢救,已经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生命危险,但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依靠医疗设备维持着生命体征。医生表示,由于脑损伤过于严重,即使未来能够苏醒,也极有可能留下严重的永久性后遗症,康复前景极其渺茫。听到这个消息,刘海涛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父亲那张威严却也曾对他充满期望的脸庞在脑海中闪过,带来的是无尽的悔恨和一种弑父未遂的罪恶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第二个消息,则彻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律师告诉他,他的妹妹刘诗雅,以及得知噩耗后从国外匆忙赶回来的母亲,在方修远的安排和保护下,已经离开了那栋充满痛苦回忆的别墅,暂时住进了方家名下的一处绝对安全的物业,由专业保镖二十四小时守护。并且,刘诗雅通过律师,明确而冰冷地传达了她的决定:她不会来探视他,不会接受他的任何联系,更不会为他向任何人求情。她希望,法律能够给予他公正的审判。
母亲……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默许了女儿的决定。
连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他曾经发誓要守护(却最终亲手伤害)的家人,也彻底地、毫无留恋地抛弃了他。这最后的一击,比任何证据、任何判决都更让他感到绝望和崩溃。
极致的孤独、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如同毒液般蔓延的悔恨……种种负面情绪,交织成一张巨大而坚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和灵魂。
在死寂的囚室中,往日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如同潮水般涌入他混乱的脑海。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父亲握着他稚嫩的小手,一笔一画地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宽厚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眼神里充满了期许和骄傲。他想起少年时,父亲带他去公司,将他介绍给那些高管,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是我儿子,将来要接我的班”。那时的他,心中满是崇拜和对未来的憧憬。
他想起妹妹刘诗雅小时候,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用软糯的声音甜甜地叫着“哥哥”,把他当作世界上最厉害的英雄和最大的依靠。有什么好吃的总会给他留一份,受了委屈第一个找他哭诉。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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