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銮驾出京(2/2)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当一国之政令,需要看地方豪强势力的脸色才能推行时,这个国家的根基,就已经松动了。前宋之亡,殷鉴不远。朕的新政,就是要打断这张网,重新确立朝廷的绝对权威,将权力和资源,真正收归国家,用于强军、富民、应对真正的危机!任何阻挡在这条路上的人或势力,无论他们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关系,都必须被碾碎!”
朱慈烺被父皇话语中那股毫不掩饰的冷酷与决绝所震撼,一时无言。
“这次南巡,就是要去碾碎江南最大、最硬的那几块石头。”朱由校看着儿子,“你会看到不同的手段,看到流血,看到残酷,也会看到……希望。朕希望你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仁政’。仁政不是对少数人的妥协和纵容,而是对绝大多数人长远利益的坚决扞卫;不是维持表面的一团和气,而是敢于刮骨疗毒,清除腐肉!”
朱慈烺心潮澎湃,既有明悟,也有更深的不安。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以往所学的圣贤之道、治国之理,在父皇这套基于现实危机和绝对力量的逻辑面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他最终躬身道。
就在父子谈话之时,书房外传来王体乾低低的禀报声:“皇爷,京师六百里加急密奏,骆养性呈。”
朱由校神色一凛:“进来。”
王体乾捧着一个密封的铜管入内。朱由校验看火漆无误后,打开铜管,取出密奏。快速浏览后,他眼中寒光乍现,随即将密奏递给了朱慈烺。
朱慈烺接过一看,也是脸色骤变。
密奏是骆养性发来的,内容是关于刘宗周的最新动向。就在皇帝銮驾离开京师第三日,刘宗周府上那位一直被严密监视的“江南来客”(实为西域来客),竟然在东厂和锦衣卫双重监视下,离奇暴毙于府中!死因初步检验是某种极其罕见的、发作迅猛的神经性毒素,来源不明。而刘宗周在事发后,表现得异常“平静”,只是按礼制上报了“门客急病身亡”,请求官府勘验。更蹊跷的是,东厂事后秘密搜查其房间,发现了一些被焚烧的纸灰,灰烬中残留的墨迹显示,其中似乎有与那半张羊皮星图相关的符号!
“杀人灭口?毁灭证据?”朱慈烺失声道。
“看来,有些人比我们想象得更着急,也更……狠辣。”朱由校冷笑,“那位‘客人’知道的秘密太多,如今陛下离京,他们怕事情有变,干脆彻底切断线索。刘宗周……他在这其中,扮演的究竟是不知情的主人,还是……同谋者?亦或是,也被利用了?”
线索似乎断了,但同时也证明,刘宗周这条线背后的水,比想象的更深,对方组织的严密和决绝,也远超寻常的士绅集团。
“告诉骆养性,”朱由校对王体乾道,“对刘府的监视等级提到最高。对刘宗周本人及其核心子弟、门生的一切往来,实行全天候监控。朕倒要看看,他们接下来,还想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他转向朱慈烺:“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面对的对手。他们不仅能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引经据典,也能在暗地里行此鬼蜮伎俩,杀人灭口。对付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唯有比他们更坚决,更强大。”
朱慈烺握紧了手中的密奏,指节微微发白。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政治斗争的残酷与血腥,并不仅仅存在于史书的字里行间。它就在身边,甚至可能牵连到那些他曾经尊敬的、道貌岸然的人物。
车驾继续南行。越往南,气候越见湿润,景色也与北方迥异。但朱慈烺的心情,却如同这早春的天气,阴晴不定,时而因见识增长而振奋,时而因触及黑暗而沉重。
五日后,銮驾渡过黄河。站在渡船的甲板上,望着浑浊汹涌的河水,朱由校遥望南方,目光仿佛已穿透千里,落在了那座虎踞龙盘的金陵古城。
那里,是大明太祖起家的地方,是帝国的陪都,也是如今各种矛盾汇聚、暗流最为汹涌的漩涡中心。
銮驾过黄河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飞遍大江南北。金陵城内,无论是期盼皇帝带来变革的百姓,还是心怀忐忑的地方官员,抑或是那些暗中摩拳擦掌、准备“迎接”圣驾的各方势力,都明白——真正的风雨,即将来临。
而与此同时,格物院最新的监测数据显示,南天极脉冲信号的强度,在过去三天内,攀升速率再次加快,已经逼近了修正模型预测的那个“关键强度阈值”的百分之八十。西域方向,根据有限的远程监测点反馈,那片“魔鬼城”区域的能量背景值,依旧在缓慢而持续地升高,再无黑袍“守门人”出现的报告,但那种无形的压力,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已然弥漫在知情者的心头。
銮驾向南,星空低语,大地深处的脉搏似乎也跳得更加沉重。一切,都指向那个越来越近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汇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