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恐惧(2/2)

苏拙继续用那种平稳的语调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那些拿枪的人,已经不能动了。他们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些坏掉的机器人,只是堆废铁。”

他伸出手,没有触碰凯伊,只是悬停在他面前,掌心向上。

“害怕,是因为身体记得危险。但危险已经过去了。你的心跳很快,试着跟着我的呼吸。”

苏拙开始缓慢而深长地吸气、呼气,他的呼吸声仿佛带着某种韵律,奇异地清晰可闻。

起初,凯伊没有任何反应。但渐渐地,或许是苏拙那绝对平静的气场影响,或许是那平稳的呼吸节奏起到了暗示作用,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虽然依旧没有抬头,但急促的喘息似乎缓和了一点点。

苏拙没有强求,他站起身,又走向躲在桌子底下的艾米莉。他同样没有强行拉她出来,只是用手指,极轻极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桌腿。敲击声很轻,却异常稳定,仿佛在混乱的世界中锚定了一个安全的节拍。

艾米莉的尖叫停止了,她从手臂的缝隙中偷偷向外看。

知更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感受到熟悉的力量,低声喃喃:

“【同谐】……?”

苏拙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知更鸟身上。

“演出,我相信大家。”

他平静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

知更鸟和马尔科姆都愣住了。

“可是孩子们……”知更鸟急切地道。

“恐惧需要出口,而不是压抑。”苏拙打断她,他的眼神锐利:

“歌唱,本身就可以是一种治疗。但不是唱给别人听,今天是唱给他们自己听。”

他看向那些惊恐未消的孩子们,声音提高了一些,清晰地传入每个孩子耳中:

“我们今天不唱给镇上的人听。我们唱给自己听。把心里的害怕,唱出来。把想念爸爸妈妈的话,唱出来。把讨厌的炮声,也唱出来。不用好听,不用整齐,怎么唱都可以。”

这番话,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孩子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苏拙。不唱给别人听?唱出害怕和讨厌?

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却似乎……提供了一个宣泄的可能。

苏拙走到那架电子琴旁,手指按下一个低音和弦,声音沉闷而包容。

“就像这样,”他说,“跟着这个声音,想喊就喊,想哭就哭,想唱什么就唱什么。”

他开始了即兴的、缓慢而充满空间感的演奏,音符如同宽厚的臂膀,笼罩了整个房间。

起初,依旧是沉默。然后,角落里,传来凯伊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渐渐地,那呜咽声中夹杂了几个不成调的音节。桌子底下,艾米莉极小极小的、带着哭腔的哼唱声,也融入了进来……

一场从未有过的、混乱却真实的“排练”,在这间破旧的小教室里开始了。这不是为了演出,而是为了疗愈。而苏拙,如同一位深谙灵魂乐理的医师,用他独特的方式,引导着这些受创的心灵,尝试着用声音,去触碰和宣泄那深不见底的创伤。演出的前景依旧未卜,但至少,第一步已经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