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剑出无回亦无终(2/2)
景元环顾四周,忍不住眉头紧皱。破碎的、空荡的、剩了一半的酒壶堆了满地,浓厚的酒气像是能沉溺为雾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腔。
景元看着自己手中提着的好酒,默默将它放回储物器,不准备再拿出来了。
沿着庭院中堪可落脚的小路,他来到厢房前。他此行是特意来找师父镜流的。
自那天过后,镜流再也没出过门,甚至连苏拙的葬礼也未曾出席。接连数个月,这位罗浮的剑首彻底销声匿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景元忙于接任将军的事宜,直至今日才有时间,来探望自己这位授业恩师。
看着这庭院,景元想起了少年时的种种,也想起了那个教会他很多,还总诱导他偷懒的师伯。
“物是人非呐~”
学棋、练剑、上战场,他的人生中也都是苏拙的影子,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又何尝不伤悲呢?只是他的身份、他的职责,在提醒他,他不能、也不该露出哪怕半分的脆弱。
眉眼低沉着,他终是到了镜流所住的房间门口。正欲敲门时,他抬眼却看见房门大敞,那房中空空如也,还落满了灰尘,看着已经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景元的眉头锁得更紧。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他转身向对面的厢房走去。
那是苏拙的房间。
来到门前,比院中更浓郁的酒气从房内溢出。景元敲了敲门,稍微抬高音量:
“师父,你在吗?是我,景元。”
房间内有了动静,一道沙哑的声音缓缓传出:
“……是景元啊,有什么事吗?”
门始终没有开,景元皱着眉,继续开口:
“师父你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吧?不如过段时间,去云骑的军营走走?正好最近新兵入队,您也可以教教他们剑术……”
话未说完,便被镜流打断:
“我只是一届罪人,不配与云骑为伍,更不配教任何人剑术。你回去吧。”
声音带着极端的颓然,那种极致的死意让景元沉默良久。他叹气,转身,留下最后的劝慰:
“如果师伯还在的话,绝不希望看到师父你现在这般样子。”
这话如泥牛入海,没得到任何回应。
“那景元先行告辞,师父你自己保重。”
景元摇头,缓步走远。
房中,镜流正仰躺在苏拙的床上,边上的桌子摆满了貘馍卷和酒。
意外的是,与院子的混乱相比,这房中仍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整洁,似乎是有人刻意维持着其原有的样子。
镜流眼神迷蒙:
“剑术?云骑?呵呵,找我干什么?我不过一介废人,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我连为你癫狂(指魔阴)也不能,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她空望夜空,那里乌云掩月,玉华灰蒙。
剑出无回亦无终,霜凝月魄望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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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珩、丹枫,你们真要那么做?”
“当初那件事,错因在我,若不是我一时失智,错认魔阴,苏拙他……”
龙尊的声音带着深切的自责。
“…过去的事就别在提了。”狐人不复往日开朗,她低沉着嗓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精美的荷包。
“这是苏拙的头发,我先前偷偷珍藏的,用了最先进的保存技术,还保留着活性,应该能派上用场。”
她斜眼看向白发的匠人,问道:
“你呢?打算怎么做?应星。”
应星的声音沙哑,带着老人的暮气:
“我身为短生种,本就已没多久可活。当初苏拙从那些孽物们手中救下我,我本就欠他一命。如今就算以命换命,我也在所不辞。只是——”
他沉吟着,还是问道:
“镜流那边,你们可曾知会过?她不来吗?”
场面一度沉寂,终是丹枫缓缓开口:
“我问过了,她说自己是一介罪人,不配见证他的新生。”
往日最为乐观的白珩冷笑着,泼了盆冷水:
“能不能成功还说不准呢。说不定等会十王司就找上门了!我们这可是在染指寿瘟,行大逆不道之事,还是尽快开始吧!”
丹枫和应星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那就,开始吧!”
……
逝者已逝,徒留生者悲苦。常言千秋过后,万事皆轻,然往日种种,斯人如是,岂可忘、如何轻?不过遗憾难灭、执念难解。
剑出无回亦无终,泪已干处恨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