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断炊(1/2)
李二牛的沉默,如同谷内一块挥之不去的阴霾。他身体逐渐恢复,能自己坐起,能喝下更稠的粥,甚至能在旁人搀扶下勉强走动几步,但他的眼睛始终像是蒙着一层灰,空洞而缺乏生气。他回避着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杨熙的。每当杨熙试图与他说话,他总是垂下头,或者干脆闭上眼,用沉默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这天下午,赵铁柱搬了个树墩,坐在李二牛的草铺旁。他没有像周氏那样温言劝慰,也没有像杨熙那样欲言又止,只是沉默地坐着,用一块粗砺的磨刀石,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地打磨着那柄卷刃的钢刀。刺耳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李二牛起初依旧毫无反应,目光涣散地盯着对面的土墙。但赵铁柱的沉默,与周氏和杨熙的都不一样,那是一种带着沉重压力的、经历过无数生死后才有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良久,赵铁柱停下磨刀的动作,用独眼瞥了一眼李二牛,声音不高,却像石头砸在地上:“怕了?”
李二牛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依旧没有回应,但搁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第一次杀人,都这样。”赵铁柱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如何,“我当年在骆驼岭,第一个捅死的,是个比我还小的半大孩子,鞑子的牧奴,饿得皮包骨头,举着根削尖的木棍冲过来……我到现在,有时候还能梦见他倒下去时,那双瞪得溜圆、满是惊恐和不甘的眼睛。”
李二牛猛地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赵铁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赵铁柱没有看他,继续低头磨刀,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无形的往事倾诉:“恶心,后悔,晚上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血……觉得自个儿不是个东西,跟那些杀千刀的匪徒没啥两样,是吧?”
李二牛的嘴唇哆嗦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说中了最痛处,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可后来我想明白了。”赵铁柱抬起头,独眼锐利如刀,直直刺入李二牛惶惑的心底,“在那战场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死了,我身后的村子,我那年迈的爹娘,就可能遭殃。你这次也一样,你不捅死那个匪,熙娃子就可能被他捅死,然后是你,然后是谷里剩下的人。你手里是沾了血,但这血,是为了护住更多人命才沾上的!这跟你自个儿想不想当刽子手,是两码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李二牛的心上。
“觉得过不去这个坎?”赵铁柱站起身,将磨得稍稍锋利了些的钢刀插回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二牛,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那就给我爬起来!谷口等着修,石头等着救,大伙儿的肚子等着填!你没工夫躺在这里琢磨自己是不是个好人!活着,把该做的事做了,把该护的人护住了,比你在心里把自己千刀万剐一万遍都强!”
说完,他不再看李二牛,转身大步走出了屋子,留下李二牛一个人,怔怔地坐在那里,脸上血色褪尽,又慢慢涌上,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激烈的天人交战。
就在李二牛内心挣扎的同时,一个更现实、更迫切的危机,终于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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