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谋与动(1/2)

秋意渐深,霜华凝于草叶。杨熙在完成日常劳作后,开始着手实施他那个庞大计划的第一步——系统性地清点与规划他的所有资源,其中至关重要的一项,便是钱财。

他走到窝棚最内侧,移开几块看似固定的石块,露出一个小巧的、用整木凿成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层油布包裹。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最里面的一个包裹,解开系绳。

里面是他所有的“财富”:两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子,掂量着约莫有二两多重;另外便是好几串用麻绳穿起的铜钱,以及一些散放的“万历通宝”,加起来约有五六百文。按照一两银子约合一千文钱的市价,他手头能动用的现钱,大约相当于三两多银子。

这笔钱,若是对于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佃户而言,无异于一笔巨款。但对于杨熙心中那个“接应家人”的计划来说,却显得如此单薄。

这些钱财,几乎全部来源于“山酢”。他回忆起与“德昌号”交易的点点滴滴。那色泽瑰丽、滋味醇厚的果酒,是他用这山谷中的野莓、时间和心血酿造,也是他通往外部经济体系的唯一桥梁。王老栓每次带回银钱时,那恭敬又带着几分畏惧的眼神,都提醒着杨熙这条渠道的珍贵与脆弱。

他必须精打细算。

盐是必须持续购买的,这是生存和储存食物的基石。

铁的补充也必不可少,工具磨损、未来扩建窝棚、甚至可能需要的防身武器,都离不开铁。

还有布匹,家人的衣物恐怕早已破烂不堪,接来后需要大量的布料来缝制新衣。

而更大的开销,还在后面。他记得自己对王老栓的吩咐——准备一辆结实的板车。这绝非小数目。还有药品,若能从药铺购买到一些成品药材,效果定然比他自行采集炮制的更好,但这同样需要真金白银。

他将银钱仔细包好,放回原处,掩藏妥当。心中已然有了清晰的规划:

1. 维持山酢生产:这是现金流的核心,不能断。需更精细地控制发酵过程,提升品质稳定性。

2. 控制现金支出:除了盐和必要的铁器补充,尽量减少其他非必要开销,尽可能多地储蓄。

3. 开辟副业:是否能有其他可以换取钱财的物产?葛粉?精致的皮货?他需要思考。山酢虽利厚,但终究单一,且树大招风。

4. 时机投资:当那个关键的“窗口期”来临时,他必须舍得花钱——购买板车、可能需要的干粮、甚至关键时刻用来封住某些人的嘴。

钱财,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大部分时间只是冰冷的金属。但在此刻杨熙的谋划中,它们却化作了未来通往团聚之路上一块块坚实的垫脚石。他清楚地知道,他不仅要继续做一名出色的农夫、猎手和匠人,还必须成为一名精明的商人和战略家,才能将手中有限的资源,转化为家人通往新生的希望。

晨霜如盐,在枯黄的草叶上铺了薄薄一层。杨熙呵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瞬间凝成雾团。他紧了紧身上用鹿皮粗糙缝制的坎肩,将柴刀别在腰后,弓箭挎在肩头,又检查了一下背囊里的几块葛粉干粮和一竹筒水。今天,他要执行“接应计划”中的首个外部行动——勘路。

目标并非前往靠山村,那太过冒险。他今日的目的,是深入探查幽谷东南方向,那片与靠山村后山理论上相连的、人迹罕至的连绵山岭。他需要在脑海中,将这片陌生地域与记忆中靠山村外围的地形勾连起来,寻找那条理论上存在的、可供潜行撤离的隐秘通道。

出发前,他再次回忆并确认了靠山村周边的地理。村子坐落在两山夹峙的缓坡上,正面有大道通往镇集,后山则荆棘密布,沟壑纵横,除了采药人和极少数老猎户,少有人至。赵家鼎盛时期,或许会在后山一些易于通行的隘口设下暗哨,但如今赵家内乱,这些布置大概率早已形同虚设。这正是他的机会。

他选择的入口,是幽谷东南侧一条被藤蔓半掩的狭窄裂缝。挤过裂缝,眼前是更加茂密的原始次生林。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林下光线昏暗,灌木、荆棘和倒伏的枯木纠缠在一起,几乎无处下脚。他必须时而在腐朽的树干上保持平衡,时而用柴刀劈砍拦路的藤蔓,行进速度极其缓慢。

他不仅仅是在走路,更是在进行军事斥候般的观察。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哪些树木可以作为标记?哪片地势相对平缓,便于夜间快速通过?哪里有水源可以临时补充?哪里有危险的悬崖或沼泽需要规避?他时不时停下,用柴刀在不起眼的树干底部刻下极浅的、只有他自己能辨认的记号,并在那块随身携带的、刻画着简易地图的薄木片上,添上新的标注。

“东北向,遇深涧,宽三丈余,需绕行,多耗两刻钟。”

“西侧山脊,有疑似野猪径,路稍平,但需警惕兽类。”

“发现野葡萄藤,标记,秋季或可采集。”

数据在他心中不断累加。他估算着步数,结合日头方位,判断着大致的距离和方向。汗水浸湿了他的内衫,又被林间的寒意冻结,带来一阵阵冰冷的黏腻感。手掌因持续挥刀和紧握弓箭而磨得发红,虎口旧茧隐隐作痛。

中午,他坐在一棵巨大的榛子树下,啃着硬邦邦的葛粉干粮。林中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远处不知名鸟类的啼鸣。孤独感再次悄然袭来,但这一次,它被一种更强烈的目标感所压制。每勘明一段路,每在木片上添上一笔,他就觉得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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