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雪融声细(1/2)

腊月过半,幽谷的寂静被一种新的声音打破——那是积雪消融的细微声响。起初只是窝棚檐角偶尔滴落的水珠,敲在下方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嗒”声。渐渐地,这声音变得密集,连成淅淅沥沥的线。向阳坡面的雪层开始变薄,露出底下枯黄却未完全死去的草茎,带着被雪水浸润后的深色。

杨熙敏锐地捕捉着这些变化。他不再终日困守窝棚,开始更频繁地外出巡查。脚下的雪变得湿重,雪地鞋踩上去,会带起大块的、粘连的雪泥,行走比深雪时更加费力。但他心情却随着这日渐活跃的天地而轻快了几分。

他首先检查的是那片水田。田埂依旧被冰雪覆盖,但表面的雪已变得疏松。他用木棍小心地捅开几个小洞,发现底下的泥土虽然依旧冰冷坚硬,但已不像严冬时那般冻得如同铁石。他清理了田埂上部分积雪,让阳光能更多地照射到土壤,加速解冻。心中盘算着,一旦土地化冻到能下锄的深度,就要立刻开始翻耕,为春播做准备。

葛根田里的藤蔓早已枯萎,埋在土里的块茎安然越冬。他仔细检查了留存作种的那些葛根,确认没有冻坏腐烂的迹象。野莓和地仙果的植株也在积雪融化后露出了身形,枝条上隐约可见鼓胀的芽苞,蓄势待发。

营地周围的陷阱,因雪层变化和动物活动模式的改变,需要重新调整和布置。他花费了两天时间,将那些在雪地里效力大减的绳套陷阱拆除,转而在地势稍高、雪融较早、动物可能经过的路径上,设置了新的压石陷阱和利用弹性树枝制作的套索。狩猎不能停,肉食和皮毛的补充是长期需求。

煤的发现,让他这个冬末过得相对从容。他再次前往那个冰隙,小心地开采了足够用到春末的煤块。他知道,开春后雨水增多,露天存放的煤容易受潮,便用干燥的茅草和树皮将陶罐包裹得更加严实,存放在窝棚内最干燥的角落。

随着活动量的增加,食物的消耗也略有上升。他精确计算着存粮,将熏肉、葛根粉、糙米和黍米搭配食用,确保营养,也控制消耗速度。那条獐子后腿早已吃完,内脏更是没留存几日。他看着日渐减少的肉食储备,心中明白,下一次大规模的狩猎,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对家人的思念,并未因季节转换而减弱,反而随着春讯的到来,变得更加具体。冰雪消融,道路或许会变得泥泞难行,但也意味着与外界的联系会稍微通畅一些。他盘算着,下次王老栓来时,除了常规交易,或许可以试探性地询问一下,开春后是否有办法将一些稍大体积的物资,比如那张鞣制好的獐皮,安全地送到母亲手中。

这一日傍晚,他站在营地高处,望着山谷。夕阳的余晖将融雪的地面染成一片片湿漉漉的金色,与尚未融尽的洁白雪块交织,形成斑驳的图案。溪流冰面变薄,隐约能听到底下水流复苏的潺潺声。风中带着雪水与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不再只有凛冽的寒意。

严冬的枷锁,正在一点点松动。

他的身体因整个冬天的劳作和磨练,变得更加结实,动作也更加沉稳有力。眼神中的青涩早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沉静与坚韧。

艰苦,依旧刻在他的掌纹里,烙在他的肤色上。

但变好的迹象,也如同这山谷中的点点新绿,虽未完全绽放,却已不可逆转地萌发。

他回到窝棚,添了一块煤,火光明亮而稳定。

他知道,当最后一堆积雪消融殆尽之时,便是他在幽谷的第二个年头,真正开启的时刻。

那将是一个充满希望,也必然伴随新的挑战的春天。

正月在悄无声息中流逝。幽谷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先是向阳的坡地露出大片的黑褐色泥土,接着背阴处的雪线也节节败退。地面不再是一片僵冻,踩上去能感到一种隐约的、来自地底的松软。空气中弥漫着万物复苏前特有的、湿润的土腥气。

杨熙知道,春耕的时机即将到来。他首先动手的是那片成功过冬的水田。田埂上的冰雪完全消融,露出略显狼藉的黏土表层。他用新锄头仔细修补加固田埂,清理掉去岁留下的枯黄稻茬和杂草。然后,他开始了第一次的春翻。

锄头切入解冻不久的泥土,感觉与冬日坚硬如铁时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湿润的韧性。他需要花费力气,但不再是那种与大地角力般的绝望感。黑色的泥块被翻起,散发出浓郁的、沉睡了一冬的气息。他仔细地将泥土敲碎、耙平,确保田面基本水平,便于后续灌水。

这个过程依旧辛苦,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他干得极其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虔诚。这片小小的水田,是他去年最大的冒险,也是最大的收获所在。他期待着今年能扩大面积,获得更多的稻谷。

与此同时,旱地的开垦和整理也在同步进行。他规划出靠近水源、地势稍高的地块,准备用来扩大葛根和黍米的种植。另一片土壤相对贫瘠但日照充足的地方,他打算尝试播种一些收集到的豆类种子,以及移栽一些在山谷里发现的、可以食用的野菜,比如荠菜和苦菜,希望能丰富食物的种类。

狩猎的策略也随之调整。雪融后,动物活动更加频繁,踪迹也更容易辨认。他减少了固定陷阱的数量,增加了主动出击的频次。弓箭成了他最依赖的工具。每日清晨或傍晚,他都会带着弓,在山谷周边巡视,寻找野兔、山鸡,甚至希望能再次遇到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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