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春寒料峭(1/2)
二月末的清晨,霜华如细盐般铺满了靠山村的屋顶、柴垛和枯黄的草茎。虽然风中已带了湿意,但拂过脸颊时,依旧残留着冬日凛冽的余威,这便是所谓的“春寒料峭”。杨熙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板门,一股清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布夹袄,袖口和下摆已经磨得发白起毛,并不足以完全抵御这清晨的寒意。脚下的草鞋更是早已被露水打湿,冰冷的触感从脚底直窜上来。他跺了跺脚,看向院子。院角的柴堆矮了下去,得空还得去后山拾掇些。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泥地上跳跃着,啄食着可能存在的草籽,显得生机勃勃,反衬出人世的艰难。
灶间已有微光,是母亲周氏在忙碌。淡淡的炊烟从低矮的烟囱里袅袅升起,在这寂静清冷的村庄上空,划出一道微弱却执着的生存痕迹。杨熙走到水缸边,拿起挂在缸沿的木瓢。缸里的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用瓢底轻轻一敲,冰面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舀起半瓢带着冰碴的冷水,他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冰冷刺骨,却也让睡意彻底消散。
“熙哥儿,这么早就起了?”周氏从灶间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吹火筒,脸颊被灶膛的火光映得有些发红,眼底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她看着儿子单薄的衣衫,心疼道:“天还冷着呢,也不多穿点。”
“娘,我不冷,活动开就好了。”杨熙放下水瓢,走到灶间门口。锅里正煮着木薯混合着少量糙米和野菜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淀粉和青草气的、算不上好闻却足以慰藉饥肠的味道。这已经是这个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早饭了。
“爹和爷爷呢?”
“你爹去溪边看笼子了,你爷爷一早就去拾粪了。”周氏一边用木勺搅动着锅里的粥,一边回答。拾粪积肥,是庄稼人开春后顶要紧的事情之一。
杨熙点点头,拿起靠在墙角的镢头,准备去院子里继续处理那些荆条,为编织更多的地笼和筐篓做准备。他的手触碰到冰冷的镢头木柄,粗糙的木质纹理摩擦着掌心尚未完全消退的嫩茧。这些日子,这双手经历了翻地、挖药、编织等多种劳作,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这种强度,但离一个真正庄稼汉的粗糙手掌还差得远。
他刚拿起一根荆条,院门就被推开了。杨大山提着木桶,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喜色。
“今天运气不错!”杨大山将木桶放下,只见里面除了几条常见的鲫鱼和小杂鱼外,竟然还有一条约莫半尺来长的鲶鱼,黑褐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滑腻的光泽,两根长须兀自微微颤动。“这大家伙,钻到靠河湾那个大笼子里去了!”
周氏和闻声从屋里出来的杨丫都围了过来。杨丫看着桶里那条最大的鲶鱼,眼睛亮晶晶的,小声欢呼了一下。
“好,真好!”周氏也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不少,“这鲶鱼肥,熬汤最是滋补。正好给熙哥儿和你多补补身子。”她自动将家里最需要“滋补”的两人排在了前面。
杨熙看着那条鲶鱼,心里也高兴,但他更注意到父亲杨大山的裤腿和草鞋已经完全被溪边的露水和泥泞浸湿了,走起路来,那条伤腿似乎也比往常更显僵硬。他心中微酸,开口道:“爹,以后早上去起笼子,等我起来一起去。河边滑,您腿脚不便,得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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