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战略转型的思考(1/2)
林小满指尖拂过那张研发成功的“可食用菜单”,薄片边缘锐利如新裁的纸,温润的琥珀色在灯光下流淌着秘制红烧肉的灵魂光泽。他深吸一口气,那浓缩的酱香仿佛能穿透时光,沉甸甸地落进心湖最深处,却激不起半分涟漪。窗外,“未来味觉”那堵巨大的led幕墙,正循环播放着激光精准切割三文鱼的炫目画面,幽蓝的光芒冷酷地泼洒进来,将“满堂香”里暖黄的灯光挤压得局促而黯淡。那光芒,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过脚背,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感到一种更深沉、更黏稠的东西,正从这短暂的胜利喜悦底下悄然上浮,紧紧缠绕住心脏——那是对“满堂香”未来航向的、无边无际的迷茫。
“满堂香”的午后,暖阳依旧,却驱不散悄然滋生的寒意。
林小满坐在临窗的老位置,那是他观察自家餐厅脉动的了望塔。曾经熙攘喧闹、翻台频繁的大堂,此刻却显出一种刻意维持的、单薄的“热闹”。稀稀拉拉的几桌客人,交谈声都显得小心翼翼,被过分的安静衬托得有些寂寥。空气里弥漫着老陈灶头飘出的、依旧醇厚的食物香气,但这香气,似乎失去了往昔那种勾魂摄魄、让人一进门就食指大动的魔力。
阿强端着茶壶蹭过来,脚步刻意放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给林小满续上水,滚烫的水线注入杯中,腾起氤氲的白汽,模糊了林小满沉凝的侧脸。“林哥,”阿强压低嗓子,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指了指对面,“您瞧……这都饭点儿了,他们那队伍,还排得跟贪吃蛇似的,拐了三个弯儿!咱这边……”他顿了顿,没往下说,只是无奈地撇了撇嘴,眼神瞟向自家略显空旷的餐区,那未尽之言比说出来更刺耳。
林小满没回头,目光胶着在杯口盘旋上升的热气上。那些白雾扭曲、升腾,最终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如同“满堂香”此刻流失的客源和热度。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冷清,像无形的蛛网,粘腻地缠绕在皮肤上。邻桌一对年轻情侣的对话碎片,像细小的冰凌,精准地刺入他的耳膜:
“快看!‘未来味觉’app推送了!今晚有限量版‘银河系熔岩蛋糕’,全息投影会炸出小行星带!还有机会抽太空主题盲盒!”女孩兴奋地摇晃着男友的手臂,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写满渴望的脸,那光芒刺得林小满眼睛生疼。
男友划拉着手机,头也不抬:“行,就它了。赶紧预约,手慢无!至于‘满堂香’……”他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过季的旧衣服,“上次那个能吃的菜单是挺酷,撕完尝完,新鲜劲儿也就过去了吧?总不能天天撕菜单玩儿吧?味道嘛……也就那样,家常。” “家常”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像两记闷棍敲在林小满心上。
林小满端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滚烫的瓷壁熨着掌心,灼痛感尖锐,却压不住心底那股急速蔓延的、带着铁锈味的冰凉。他垂眼,杯中澄澈的茶汤里,倒映着自己微微扭曲的、写满失意的脸。那“可食用菜单”带来的短暂荣光,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涟漪散去后,冰冷的潭水依旧深不见底。对手的“未来”攻势,花样百出,永不停歇,而“满堂香”的护城河,似乎只剩下一道单薄的、名为“味道”的堤坝,在汹涌的科技浪潮冲刷下,显得如此脆弱而孤独。他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脚下坚实的土地正在无声地塌陷。
冰冷的数字,比任何对手的喧嚣都更具杀伤力。
财务主管张姐推门走进林小满办公室时,手里那份报表仿佛不是纸,而是一块刚从冰窖里搬出来的寒铁。她脸上的表情,是职业性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竭力掩饰也藏不住的沉重。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却少了往日的笃定,多了几丝如履薄冰的谨慎。
“林总,”张姐的声音不高,像怕惊碎了什么,她把报表轻轻放在林小满面前光滑的胡桃木桌面上,纸页落下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钧的重量,“这是上个月,还有……这个月截止到昨天的数据。”
林小满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那几页纸上。指尖划过那些精心排版的数字和图表,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直抵心脏。代表“满堂香”营业收入的曲线,像一条被抽去了筋骨的蛇,软塌塌地、义无反顾地向下俯冲。而象征成本的线条,却如同倔强的荆棘,顽固地向上攀爬。两者之间的空间,那个曾经丰腴、象征利润的绿色地带,正在被无情地压缩、蚕食,变得像初冬荒原上的草皮一样稀薄可怜,几乎要透出下面代表赤字的、刺目的惨白底色。
“毛利空间,”张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刺耳的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直白,“被挤压得非常厉害。‘未来味觉’那边……他们的客单价定位和引流策略,对我们核心客群的虹吸效应,比预想的……更猛烈。”她指着报表上一处用红笔加粗圈出的数字,那红色像凝固的血,“尤其是晚餐时段和中高端商务宴请这一块,流失……超过百分之四十。”
林小满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个猩红的“40%”上。他仿佛能听到金币从指缝间“哗啦啦”流逝的声音,看到支撑“满堂香”运转的齿轮因缺乏润滑而发出艰涩刺耳的呻吟。他猛地靠向椅背,昂贵的真皮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窗外,“未来味觉”巨大的霓虹招牌嚣张地亮着,那光芒穿透玻璃,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脸上,映得他脸色一片惨白。他闭上眼,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几乎要撕裂头颅的钝痛。数字是冰冷的,但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滚烫的、即将枯竭的现金流,是员工工资单上沉甸甸的名字,是“满堂香”这块招牌在风雨中飘摇的未来。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战略会议室的空气,凝重得像暴风雨前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投影仪的光束惨白地打在幕布上,上面是张姐那份令人窒息的报表截图,猩红的箭头和触目惊心的负增长数字,像一道道流血的伤口。林小满坐在主位,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冰凉的会议桌上,十指交叉抵着下巴。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围坐的核心团队成员,像探照灯,试图穿透每个人脸上的阴霾,捕捉他们内心翻腾的惊涛。
“都看到了,”林小满的声音低沉,像从深井里传出来,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沙哑,“单靠一张‘能吃的菜单’,挡不住这‘未来’的洪流了。守?恐怕守不住。‘满堂香’这条船,得调头,得找到新航线。都说说,往哪转?” 他把问题像一块烧红的铁,抛向沉默的众人。
年轻气盛的营销策划小李“噌”地站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带得椅子腿在地砖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他脸上带着一种被危机逼出来的、近乎亢奋的潮红,眼睛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林总!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不是玩‘未来’吗?咱们就玩个更大的!彻底拥抱科技!我联系了最顶尖的全息技术团队,方案都初步拟好了!”他语速快得像上了膛的机关枪,手指激动地在空中挥舞,仿佛在勾勒一个宏伟的蓝图,“把整个‘满堂香’改造成‘沉浸式中华奇幻美食城’!客人一进门,全息投影的敦煌飞天就在头顶撒花瓣,地面是动态的《清明上河图》,食客走着走着就‘穿越’了!点菜?简单!桌子就是触摸屏,点个‘东坡肉’,全息苏东坡立马现身桌边,现场给您吟诗一首‘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上菜更绝!让悬浮机器人端着盘子,踩着七彩祥云给您飘过来!这体验!这格调!绝对炸裂!把‘未来味觉’那点小把戏秒成渣!”
他的描述极尽夸张,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面的老陈脸上,会议室里仿佛瞬间塞满了飞天、全息图和踩着祥云的机器人。
“胡闹!简直是瞎胡闹!” 主厨老陈猛地一拍桌子,“砰!” 一声巨响,震得他面前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黝黑的脸膛涨得发紫,额角青筋像蚯蚓般暴起,怒视着激动的小李,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近乎悲愤的火焰,“把老祖宗传下的烟火气都弄没了!吃饭还是看马戏?让苏东坡在桌子边念经?让盘子踩着云彩飞?那油烟往哪飘?那锅气往哪跑?菜的灵魂都没了,光剩下花里胡哨的壳子,那跟对面那盘黑乎乎的‘黑洞牛肉’有啥区别?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 他喘着粗气,手指用力戳着幕布上“满堂香”的logo,力道大得几乎要穿透屏幕,“我们‘满堂香’的根是什么?是灶头火!是案板响!是客人喝下热汤时那一声舒坦的‘哈——’!是实打实、热乎乎的人情味儿!把这些都扔了去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那是自毁长城!是忘本!”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压抑的会议室里嗡嗡回响,震得人耳膜发麻,充满了对烹饪本源的坚守。
张姐在一片火药味中冷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投影仪冰冷的光。她没理会老陈的怒火和小李的激动,目光精准地落在林小满身上,声音如同精密的算盘珠在拨动,清晰而务实:“林总,小李的构想,从传播角度看,确实有爆发力。” 她话锋一转,如同锋利的刀刃,“但成本核算下来,是个天文数字。顶级全息设备、定制化内容开发、悬浮机器人系统……每一项的投入都足以掏空我们现有的流动资金池。而且,技术更新迭代太快,今天的‘顶级’,明天可能就是‘过时’。” 她调出平板上的数据模型,线条陡峭得令人心惊,“风险系数……极高。一旦市场反应不如预期,或者后续维护跟不上,‘满堂香’可能连……连调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没说出那个词,但“破产清算”的阴影,如同实质的乌云,沉沉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会议室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炫目的科技幻象?沉重的财务枷锁?还有老陈那不容置疑的、如同磐石般坚定的“根本”……几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在众人脑海中激烈地冲撞、撕扯,仿佛要将“满堂香”的未来也一并撕裂。林小满的目光缓缓扫过小李被驳斥后涨红的脸、老陈因愤怒而起伏的胸膛、张姐镜片后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忧虑……最后,他的视线落在窗外,落在“未来味觉”那冰冷闪耀的霓虹招牌上。那光芒,刺眼而傲慢。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仿佛独自驾驶着一艘漏水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中寻找着几乎不存在的灯塔。
深夜的“满堂香”,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巨大躯壳。
打烊后的餐厅,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音。白日里残留的食物香气混合着清洁剂的味道,在冰冷的空气中漂浮,形成一种奇异的、略带颓败的气息。林小满独自一人,像个不知疲倦的幽灵,在大堂里一圈又一圈地踱步。皮鞋踩在光洁的瓷砖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笃、笃”声,每一步都敲打在紧绷欲裂的神经上,如同为自己倒数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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