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暗棋连横，舆情易势（1/2）

青石村村口的冲突如同一块投入吕州政坛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各方势力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棵千年古榕和它所象征的复杂博弈上。

吕州市委大楼，高育良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秘书轻手轻脚地送上新沏的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小心地带上了门。高育良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处理桌上堆积的文件，而是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眉头紧锁。

郑秋冬刚刚汇报了初步调查结果：那三个“志愿者”使用的身份证件全是伪造的，他们在青石村登记住宿的信息也经不起推敲，就像三个凭空冒出来的幽灵。线索似乎断在了这里，但高育良心中明镜似的——能有这般手笔、如此动机的，在吕州，乃至在汉东，除了那位仗着父辈权势、惯于玩弄阴私手段的赵公子，还能有谁？

李达康那边，借着赵立春省长那句模棱两可却又分量极重的“魄力还是要大一点”，攻势更加凌厉。昨天召开的市政府常务会议上，李达康虽未直接点名青石村，却再次强调了“蔚蓝海岸”项目对吕州产业升级、gdp增长的“极端重要性”，话里话外批评某些环节“效率低下”、“本位主义严重”，要求各部门“打破常规、特事特办”，确保重点项目顺利推进。会议纪要很快下发，那股无形的压力透过文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参会者，尤其是高育良这一系人马的心头。

舆论场上，那些受赵瑞龙影响的媒体依旧聒噪，“阻碍发展”、“索要天价”的指责声不绝于耳，甚至开始有文章含沙射影地将矛头指向“政法系统的某些领导”，暗示其“滥用程序”、“以法压发展”。

高育良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不断收紧的包围圈中。上层有赵立春的默许甚至鼓励，同级有李达康咄咄逼人的推进，舆论被巧妙引导，底层还有赵瑞龙埋下的“暗雷”伺机引爆。他坚持的法治、程序、民意，在“发展”这面光鲜的大旗下，似乎变得苍白无力，甚至成了“保守”、“迂腐”的代名词。

就在他苦思破局之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进行一定程度的妥协，寻求一个既能保住古树、又不至于与李达康彻底撕破脸的折中方案时，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以及随后秘书悄悄放在他办公桌内侧的一份材料，让他看到了另一条路径的可能。

短信内容依旧简短：“真正民意的力量，在于其真实与情感。附上材料或可参考。”

而那份材料，是一份装订简陋却内容扎实的汇编。里面不仅有青石村村民联名签署的、言辞恳切的请愿书（并非要求天价补偿，而是恳请保留古树，并提出了原地保护、项目微调等具体建议），还有大量翻拍的老照片：孩童在树下嬉戏、渔民出海前在树下祈福、红白喜事绕树而行、老人在树下闲话家常……每一张照片旁边都附有简短的文字说明，记录着拍摄时间、人物和背后的故事。照片的泛黄质感与文字中流淌的真挚情感，形成了一种无声却强大的力量。

更有一份由村里几位读过书的老人口述、高小琴执笔整理的《古榕志》，详细记载了古树相关的传说、村史以及历代村民与树相关的生命记忆，文笔虽质朴，却情真意切，堪称一部微缩的青石村情感史诗。

这些材料，没有激烈的口号，没有夸张的渲染，只是平实地呈现了古树与村民之间千丝万缕、血肉相连的情感纽带和文化意义。它们像一泓清泉，悄然涤荡着被“补偿款”、“发展大局”等词汇搅浑的舆论泥潭。

高育良仔细翻阅着，心中震动。他意识到，这才是青石村事件中，真正值得珍视和扞卫的“民意内核”。与赵瑞龙煽动起来的、充满戾气和对抗情绪的“伪民意”相比，这份沉静而深厚的情感，更具有道德上的正当性和感染力。

“关心吕州之人……”高育良默念着短信的落款，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的人选，最终，一个年轻而沉稳的面孔定格在他的思绪深处——祁同伟。是他吗？

高育良没有证据，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步暗棋，走得精准而及时。

他立刻召来那位心腹的政法委办公室主任，低声吩咐：“想办法，将我们收到的这部分关于青石村村民真实情感和文化传承的材料，特别是那份《古榕志》和老照片图集，以‘群众来信’、‘基层反映’等不易追查的方式，分别提供给省文联、省民俗协会、省文物保护单位的几位老专家、老领导，他们德高望重，说话有分量。同时，也‘无意中’让省报业集团旗下那家以深度报道和人文关怀见长的《汉东人文周刊》的记者看到。”

主任心领神会，立刻去办。这是一招妙棋，绕过被赵瑞龙影响的商业媒体和网络水军，直接触动文化界、学术圈这些相对独立、且在社会舆论中拥有特殊公信力的领域。一旦这些领域的权威人士发声，强调古树的文化遗产价值和情感寄托意义，那么李达康和赵瑞龙单纯强调“经济发展”的叙事，就会显得单薄和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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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县，公安局副局长办公室。

祁同伟站在窗边，听着王浩的汇报。

“祁局，按照您的指示，张桐在村里暗中引导，高小琴那姑娘很聪明，一点就透，她联合了几个村里有文化的年轻人，很快就整理出了那些材料。我们的人已经通过安全渠道，将副本送到了高育良书记手中。省城那边，《汉东人文周刊》的副主编已经对青石村的故事表现出浓厚兴趣，派了一个精干的记者小组，明天就会以‘滨海民俗文化调研’的名义秘密进入青石村。省文联的几位老专家，在收到材料后，也纷纷表示关注，据说已经有人准备联名向省文化厅写信了。”

祁同伟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这步棋，是在借力打力，也是在点燃真正的星星之火。他不能直接站到台前与赵瑞龙、李达康对抗，但他可以为他们制造足够的麻烦，为高育良提供反击的弹药，也为高小琴和青石村的村民们，争取一个更公平的博弈环境。

“告诉张桐，继续保护好高小琴姐妹的安全，尤其是要警惕赵瑞龙的人狗急跳墙。同时，配合好《汉东人文周刊》记者的暗访，提供必要的便利，但绝不能暴露我们的存在。”祁同伟沉声命令。

“明白。”王浩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祁局，我们这样暗中助力高书记，会不会过早引起赵瑞龙的警觉？他如果查到是我们……”

祁同伟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赵瑞龙不是傻子，他迟早会猜到。但猜到又如何？我们做的这一切，都在规则之内，至少表面上与他没有任何直接冲突。他动用媒体煽风点火，我们同样可以引导舆论拨乱反正；他派人暗中捣鬼，我们暗中保护村民、收集证据。这是阳谋，比拼的是谁更得人心，谁更能把握大势。他现在的主要目标是高育良和李达康之间的博弈，只要我们不过分刺激他，他暂时还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到我们这个小县城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冽：“而且，这也是在告诉他，林城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青石村的事，有人盯着。让他有所顾忌，就是我们的胜利。”

王浩恍然，对祁同伟深远的布局更加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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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村迎来了几位“新面孔”。他们是《汉东人文周刊》的记者，带队的是位三十多岁、目光敏锐的女记者，名叫苏晴。他们打着研究滨海民俗、记录濒危文化遗产的旗号，住进了张桐所在的那家渔民旅社。

与之前那三个上蹿下跳的“志愿者”不同，苏晴团队显得低调而专业。他们带着专业的摄影和录音设备，但并不急于煽动情绪，而是耐心地走访村民，尤其是老人，听他们讲述古树的故事、村子的历史、渔民的信仰。他们拍摄古树在不同光线下的姿态，记录村民与古树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甚至跟着渔民出海，体验他们与大海共生的生活方式。

高小琴起初对这些“省城来的文化人”抱有戒心，但在张桐不着痕迹的引荐和苏晴等人真诚、尊重的态度下，她渐渐放下了心防。她拿出自己整理的《古榕志》草稿和收集的老照片，苏晴团队如获至宝，进行了更专业的整理和拍摄。

在交谈中，苏晴敏锐地察觉到了高小琴内心的挣扎与坚定，也注意到了村里那股被外来势力煽动起来的暗流。她没有直接评价，只是引导高小琴和村民们更清晰、更有条理地表达自己的真实诉求和情感依托。

“小琴，你们守护的不仅仅是一棵树，更是一种记忆，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精神的根。”苏晴对高小琴说，“这种情感价值，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你们的诉求，完全合理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