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抽丝剥茧，猎凶时刻（下）（1/2）

祁同伟“并案侦查”的指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暗涌的专案组，激起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赵大海第一个站了起来，黑壮的身躯几乎挡住了会议室窗口透进的光线，他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质疑：“祁局！灭门惨案和偷牛案并案？这……这未免太牵强了吧！就凭几粒饲料和几个骰子？灭门案现场那么惨烈，凶手心狠手辣，偷牛贼哪有这个胆子？这完全是两码事！我们应该集中所有力量，排查死者社会关系，尤其是近期有矛盾冲突的，这才是正途！”

他的话说出了在场不少老刑警的心声。大家习惯了按部就班，从动机、仇怨、利益关系入手，祁同伟这种天马行空、将风马牛不相及的案件强行联系的思路，让他们感到难以理解和接受。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声和交头接耳的议论，质疑和困惑的目光纷纷投向祁同伟。

王浩紧抿着嘴唇，他想支持祁同伟，但赵大海的资历和威望摆在那里，他一时不敢贸然开口，只是紧张地看着祁同伟。

祁同伟坐在主位，脸上没有任何被质疑的愠怒，反而异常平静。他等赵大海说完，会议室里稍微安静了一些，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赵局，各位同志，我理解大家的疑虑。按常规思路，排查社会关系没错，是基础工作，必须做，而且要做得更细。”

他先肯定了常规思路，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情绪，随即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但是，大家想一想，死者一家四口，老实本分，邻里关系和睦，经济状况一般，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凶手用如此极端残忍的手段，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如果是劫财，为何在现场没有留下更多搏斗和翻找的痕迹？凶手像是目标明确，杀人，拿走显而易见的财物，然后迅速撤离。”

他拿起现场照片，指着那些细节：“大家看，凶手手法干净利落，心理素质极强，绝非临时起意。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厨房发现了与系列耕牛被盗案中高度吻合的特制诱饵饲料，在逃离路线上发现了同样的饲料碎末和骰子！这难道是巧合？”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我可以大胆推测，这不是一群普通的偷牛贼！这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兼具盗窃、销赃，并且很可能涉及其它暴力犯罪的职业犯罪团伙！他们长期流窜，熟悉农村环境，有固定的销赃渠道和隐匿方式。赌博是他们重要的消费和聚集形式。因为赌博输钱或者急需大笔资金，他们铤而走险，选择了镇上看似‘有钱’的目标入室抢劫。在过程中，可能因为被认出，或者遭遇轻微反抗，就凶性大发，杀人灭口！对他们来说，杀人和偷牛，本质上都是获取利益的手段，没有本质区别！”

祁同伟的分析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看似不相关的线索串联成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犯罪画像。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不少之前持怀疑态度的刑警开始低头沉思，脸上的表情从质疑慢慢变成了思索。

赵大海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但看着祁同伟那笃定而深邃的眼神，以及那摆在桌上的饲料成分比对报告和骰子照片，一时竟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来反驳。他闷哼一声，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掏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王浩！”祁同伟不再浪费时间争论，直接点名。

“到！”王浩立刻站起身，精神抖擞。

“你带一队人，重点跟进饲料和骰子这条线！第一，立刻将骰子送省厅做指纹和微量物证提取；第二，排查全县所有饲料加工点、兽药店，查找这种特定配方饲料的来源；第三，秘密摸排全县及周边区域所有大小赌场、地下钱庄、棋牌室，重点查找近期输赢数额巨大、或者突然出手阔绰、行为反常的赌徒，尤其是与牲畜交易、运输行业有关的人员！”

“是！”王浩领命，立刻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去。

“赵局，”祁同伟又看向赵大海，语气缓和但不容置疑，“社会关系排查这条线同样重要，不能放松。请你亲自负责，组织力量，对死者一家所有亲戚、朋友、邻居、生意伙伴进行更深入、更细致的走访，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矛盾点。同时，排查所有近期在红星镇及周边出现的陌生面孔、流动人员，尤其是有无前科劣迹的人员。”

赵大海愣了一下，没想到祁同伟还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掐灭烟头，看了祁同伟一眼，见对方眼神坦诚，并非讽刺，便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行，我知道了。”也起身去安排人手了。

祁同伟的这一手分工，既坚持了自己的判断，主导了侦查方向，又没有完全否定赵大海，给了他足够的台阶和发挥空间，瞬间将专案组可能产生的对立情绪化解了大半，统一了行动步伐。

接下来的两天，林城县公安局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表面上，两条侦查线并行不悖，但所有人的心都悬着，不知道哪条线能率先取得突破。

王浩那边进展神速。他手下的人化妆成收购药材的商贩，跑遍了林城及邻近几个县的饲料厂和兽药店，终于在一个偏远乡镇的个体兽医那里得到了关键信息——那种带有特殊草药成分的饲料，是他根据一个老方子配制的，主要用于引诱和安抚受惊的牲畜，买的人不多，最近一次卖出是在大概十天前，买主是三个开着破旧面包车的陌生男子，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付的是现金。

“破旧面包车！”王浩立刻将这个信息汇报给祁同伟。同时，对赌场的摸排也有收获，一个线人提供消息，最近在邻县交界的一个地下赌场，有几个生面孔赌得很大，输了不少钱，其中一个人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脾气暴躁，好像提到过“要做笔大买卖”回本。

“刀疤”、“大买卖”、“陌生面孔”、“破旧面包车”……线索逐渐清晰，指向了一个流窜作案团伙。

而赵大海那边的社会关系排查，虽然投入了大量警力，但收获甚微。死者一家确实人际关系简单，未发现明显的仇家。排查流动人员和有前科人员的工作也如同大海捞针，进展缓慢。赵大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祁同伟的判断，已经开始从强烈质疑转向将信将疑。

第三天下午，省厅传来了关于骰子的鉴定结果——在上面成功提取到了几枚清晰的指纹，并且与全国违法犯罪人员数据库中一名叫“李老四”的盗窃前科人员比中！李老四，曾因多次盗窃牲畜被判刑，去年刚刑满释放，性格凶悍，好赌，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就是他！”祁同伟接到王浩的电话，猛地一拍桌子，眼中精光四射！所有线索在这一刻完美闭合！

“立刻锁定李老四！查清他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和他一起刑满释放或者狱中结识的同伙！查找那辆破旧面包车！”祁同伟下达命令，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杀伐之气。

专案组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通过技术手段和基层摸排，很快确定了李老四另外两名同伙的身份——王猛和孙四狗，都是有过盗窃、抢劫前科的累犯。三人刑满释放后纠集在一起，居无定所，流窜作案。那辆破旧面包车的车牌也被锁定。

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悄然收紧。

祁同伟亲自坐镇指挥中心，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各行动组的位置和情报汇总。气氛紧张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根据综合分析，这个三人团伙极度危险，且拥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强攻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他们好赌，现在又是风声鹤唳的时候，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赌场，或者躲在他们认为安全的落脚点。”祁同伟盯着地图，大脑飞速运转，“王浩，你带一队便衣，盯死邻县那个地下赌场。赵局，你带一队人，负责排查他们可能藏身的城乡结合部、废弃厂房、出租屋。技术队，24小时监控车辆信息和他们的通讯工具（虽然他们很可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