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雪岭试玉，暗涌惊澜（1/2）

黑风岭的风雪，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紧，骤然狂暴起来。鹅毛般的雪片不再是飘落，而是被狂风裹挟着，如同无数冰冷的碎石，狠狠砸在脸上、身上。能见度不足十步，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一片混沌的惨白。

楚明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跋涉。身上裹着从遗迹兵器库里找到的一件厚实的玄色披风（非制式，更像是探矿或游历所用），勉强抵御着刺骨的严寒。右臂的伤口在持续的低温和跋涉下，如同被无数冰针反复穿刺，麻木中带着钝痛，毒素的侵蚀并未完全根除，系统的能量储备在缓慢恢复与持续消耗的拉锯中，艰难地维持在【18%】。

她并未直接前往布防图上标注的“刀锋指心叁”山坳。母亲的记忆回溯带来的巨大冲击尚未平息，沈蘅那张与萧凛神似的脸、母亲临终泣血的托付、还有那句“别报仇”的遗言，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她被仇恨浸透的堤坝。她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绝对的谨慎。谢云琅的出现，绝非偶然。

根据布防图上对“灰隼”补给点“午未”的标注和附近地形分析，她判断那处山坳附近应该有一条相对隐蔽的、通往西戎方向的古老商道支线。她决定绕行一段，从更隐蔽的侧翼接近，同时观察是否有尾巴。

就在她奋力攀上一道被积雪覆盖的陡峭山脊，准备短暂休整时——

“楚参将，风雪甚急，何故孤身在此绝地徘徊？”

一个清朗平静、却如同惊雷般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雪，清晰地在她身后响起！

楚明昭浑身瞬间绷紧！如同被踩中尾巴的猎豹，猛地转身！右手本能地探向腰后反插的青铜短剑！

风雪弥漫中，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数丈之外的一块巨大山岩旁。来人并未刻意隐藏气息，仿佛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他身着一件半旧的青灰色棉袍，外罩一件同色的羊毛大氅，头上戴着挡雪的兜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然而，那挺拔如修竹的身姿，那即使在狂风暴雪中依旧从容不迫的气度，以及那双从兜帽阴影下露出的、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正是翰林院修撰，谢云琅！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如何找到自己的？！“楚参将”……他还用着这个称呼？

巨大的惊疑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楚明昭的心脏！她握紧剑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风雪中的身影，体内微弱的能量瞬间调动起来，赤金与幽蓝的光芒在眼底深处交织闪烁，随时准备爆发。系统能量储备瞬间跌至【16%】！

“谢大人？”楚明昭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警惕，努力模仿着“楚明”的声线，“风雪迷途，误入此地。大人奉旨查案，怎会……也到了这黑风岭绝地？”

“查案，自然要追根溯源。”谢云琅缓缓向前踏出一步，风雪似乎都为他让开了一丝缝隙。他抬起手，拂去大氅肩头的积雪，动作从容优雅，目光却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风雪，落在楚明昭身上。“落鹰峡地宫崩塌，萧将军下落不明，玄甲骑尽殁，兵部夜枭损失惨重，更有前朝余孽祸乱之说喧嚣尘上……桩桩件件，皆指向此地，指向……楚参将你。”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刀，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审视。尤其是“前朝余孽祸乱”几个字，被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更是如同实质般扫过楚明昭的脸庞，仿佛要穿透那刻意维持的伪装。

楚明昭心头剧震！对方果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所谓的“查案”，不过是幌子！她强迫自己冷静，脸上露出混杂着惊愕与悲愤的神情：“前朝余孽？祸乱？谢大人！末将随萧将军入地宫探查，遭遇前所未见的妖邪怪物，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萧将军被那邪物所控，玄甲兄弟浴血奋战尽皆殉国！末将何来祸乱？！这分明是有人颠倒黑白，构陷忠良！”她的话语带着军人特有的愤懑与委屈，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左肋旧伤的位置（那里曾被怪物短矛贯穿），动作自然。

谢云琅的目光在她按着左肋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微光，快得难以捕捉。他并未反驳，反而微微颔首，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楚参将忠勇，本官亦有耳闻。然，空口无凭。地宫崩塌，死无对证。如今朝堂之上，杨阁老一党借题发挥，以萧将军‘疑似被妖女蛊惑、叛逃西戎’为由，已强行接管北境军务。兵部杨尚书更是下了严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茫茫风雪，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肃杀：“夜枭暗卫倾巢而出，不止搜捕楚参将你一人。凡与你有旧者，凡曾对‘女子讲武堂’一事表露过些许兴趣者，甚至……那些曾受过楚家旧恩、散落民间的匠户遗孤……皆在缉拿、监视之列！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什么？！”楚明昭失声惊呼，这次绝非伪装！巨大的愤怒混合着冰冷的杀意瞬间冲上头顶！杨廷安！杨阁老！他们竟敢如此！接管北境军？那是萧凛经营多年的根基！缉拿与她相关者？这是要彻底斩断她的所有羽翼，将任何可能的火种都扼杀在萌芽之中！女子讲武堂……那些她心中尚在构想的蓝图，竟也成了催命符？！

左锁骨下的虎符胎记骤然灼热！赤金色的火焰在她眼底疯狂燃烧，几乎要冲破伪装的冰层！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强行压下那股焚尽一切的冲动。力量！她需要力量！足以掀翻这肮脏棋局的力量！

谢云琅将她瞬间的暴怒与强行压抑看在眼里，兜帽下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再次向前一步，距离楚明昭已不足一丈。风雪卷动他的衣袍，带来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松墨气息。

“构陷忠良，排除异己，此乃杨党惯用伎俩。”谢云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然，欲破此局，非一人之力可为。楚参将……明昭姑娘，”他第一次点破了她的真名，目光锐利如刀，“你手中，可有能扭转乾坤之物？譬如……那传说中能号令前朝秘藏、引得各方觊觎的……虎符碎片？”

终于图穷匕见！

楚明昭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虎符！奉旨查案是假，试探虎符下落是真！这谢云琅，究竟是皇帝的人？还是杨阁老的暗子？亦或是……第三方？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被触及伤痛的悲愤：“虎符碎片？谢大人说笑了！末将……明昭若有此物，何至于沦落至此？那地宫凶险万分，九死一生，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侥幸，何谈寻得什么碎片？”她的话语带着浓浓的疲惫与自嘲，眼神黯淡下来。

“哦？”谢云琅不置可否，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细细描摹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据本官所知，地宫核心，曾有一具玄鸟棺椁守护虎符血脉……姑娘能从中脱身，想必……”

“棺椁？”楚明昭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夹杂着后怕，“那棺椁确实曾护我一时，但随后便被那邪物和虫潮彻底毁去！棺中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寒气和……无尽的杀机！”她的话语半真半假，眼神坦荡中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悸，毫无破绽。

谢云琅沉默了片刻。风雪在两人之间呼啸，气氛凝滞如冰。他似乎在权衡，在判断。

突然，楚明昭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犹豫，随即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般的信任（伪装），凑近半步道：“谢大人既知内情，明昭也不瞒你。在逃离地宫前，我曾在那怪物的巢穴附近，听到过几个残留的西戎探子的交谈碎片……他们似乎提到……虎符……已由秘道……送往西戎王庭……”

“西戎王庭？！”谢云琅的瞳孔猛地一缩！一直沉静如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难以掩饰的惊愕！虽然只是一瞬，随即被他强行压下，恢复了平静。但他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震惊、疑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却被楚明昭锐利的目光精准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