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血染征袍惊真容,山河印碎证丹心(2/2)

【“粮草预知”(lv.3)技能…已永久移除!】

冰冷的宣告如同最后的判决。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茫与虚弱。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留下一个冰冷、死寂、再也无法填补的黑洞。她赖以洞悉战场命脉、无数次料敌先机的“眼睛”,被系统无情地夺走了!

“殿下!殿下!” 林红缨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恐惧,她死死抱住楚明昭剧烈痉挛的身体,精纯的内力不要命般渡入,试图压制那狂暴的虫毒与失血。高地上,士兵们被这骇人的一幕彻底惊呆了,方才因身份暴露引发的哗然被巨大的恐惧与不知所措取代。

楚明昭沾满血污、冰冷颤抖的手指,死死抠住林红缨冰冷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皮甲。她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意识,涣散失焦的瞳孔死死盯着下方火光摇曳、喊杀震天的“一线天”隘口,沾血的唇齿间挤出破碎嘶哑、如同泣血般的字眼:

“…粮…野狐峪…断…是…假…青石仓…西…三十里…‘黑水…沼泽’…临时…转运…点…阿史那…真正的…粮队…在…那里…截…截断它…”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这是她在系统技能被抹除前最后一瞬的灵光,是无数次血火淬炼出的、刻入骨髓的战场直觉!与冰冷的“预知”无关,只关乎对阿史那元烈用兵习惯的了解,对北境地形的烂熟于心,以及对人性贪婪的洞悉!西戎主力深入,阿史那绝不会将真正的命脉,完全寄托在一条已被发现的“野狐峪”上!他必有后手!

话音未落,黑暗彻底降临。楚明昭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林红缨怀中,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殿下——!” 林红缨发出凄厉的悲鸣。

高地上死寂一片。士兵们看着昏迷不醒、血染征袍的统帅,看着她暴露的女子身份,再听着她昏迷前那石破天惊的遗命(在他们看来),巨大的震撼、迷茫、悲恸与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凶悍,在每一个浴血士兵的眼中疯狂交织!身份…还重要吗?此刻,她只是一个为了守住这片山河,流尽了鲜血、耗尽了心力的统帅!

“他娘的!都愣着干什么?!”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猛地抹去脸上的血泪,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认出了楚明昭,更认出了她那身先士卒、洞悉战局的将才!此刻,他眼中再无半分犹疑,只有滔天的怒火与追随的决绝!“殿下说粮在黑水沼泽!那就一定在!管她是男是女!老子只认能带老子杀狼崽子、保住家小的将军!是爷们的,跟老子去烧了那群狗娘养的粮车!给王将军和殿下报仇——!!!”

“报仇——!!!”

“烧了粮车——!!!”

巨大的声浪瞬间压过了高地上的死寂!士兵们眼中的迷茫被血红的战意取代!身份之谜带来的冲击,在统帅以血明志、昏迷前仍心系战局的壮烈面前,瞬间被更为纯粹的血性与袍泽之情碾碎!数百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了西南方那片代表着“黑水沼泽”的、沉入黑暗的未知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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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神都,宣政殿。

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却仿佛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龙涎香的沉郁气息,压不住那股山雨欲来、令人窒息的死寂。今日的朝会,气氛比颁布《十策》那日更加诡异凝重。

皇帝萧景琰高踞御座,脸色苍白如纸,深陷的眼窝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握着御座扶手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瑞亲王萧宏手持蟠龙金锏,立于阶侧,浑浊的老眼精光四射,带着雷霆般的威压,冷冷扫视着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他的目光,尤其在那几个脸色灰败、眼神闪烁的老臣脸上停留。

丹墀之下,死一般的寂静。然而,这寂静之下,暗流汹涌。礼部尚书周显虽因“死谏”受伤未至,但其党羽、都察院左都御史钱谦益等人,脸上却压抑不住地透出狂喜与怨毒交织的神色。楚明昭女子身份在北境战场暴露、重伤昏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毒火,早已烧遍了神都!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陛下!” 钱谦益第一个按捺不住,出班跪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刻骨的狠戾,“前线军报已至!镇国长公主楚明昭…不!是那妖女楚明昭!其女扮男装、欺君罔上之罪,于北境鹰愁涧高地,当着万千将士之面,暴露无遗!引发军心大乱,险致‘一线天’防线崩溃!此乃滔天大罪!其罪一也!”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更骇人听闻者!此女重伤昏迷前,竟妄称西戎粮草藏于‘黑水沼泽’,强令疲惫之师奔袭!此策荒谬绝伦,与之前其神鬼莫测料敌如神之能判若两人!分明是重伤之下神智昏聩,胡乱指挥!此乃视军国大事如儿戏,置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其罪二也!两罪并罚,实乃祸国妖孽!臣泣血恳请陛下,即刻下旨,褫夺其镇国长公主封号,收回其昭武侯印信,打入天牢,待其伤愈…明正典刑!以正朝纲,以安天下——!!!”

“臣附议!”

“钱大人所言极是!此女妖言惑众,罪不容诛!”

“身份暴露,军心已失,焉能再掌兵权?请陛下速做决断!”

周显一党的官员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纷纷出列,言辞激烈,唾沫横飞,将“牝鸡司晨”、“祸乱军心”、“欺君之罪”等大帽子疯狂扣下,大有立刻将楚明昭置于死地之势。

皇帝萧景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死死抠着御座,胸膛剧烈起伏。瑞亲王萧宏眼中寒芒爆射,手中的蟠龙金锏重重一顿!

咚——!

沉闷如雷的金石交鸣炸响!喧哗为之一滞!

“肃静!” 瑞亲王苍老却如同洪钟的声音带着积压的怒火,“前线战事未明,胜负未分!尔等仅凭流言,便欲构陷功臣,诛杀统帅!是何居心?!莫非尔等已通敌西戎,欲乱我大胤军心不成?!”

强大的威压让钱谦益等人呼吸一窒,脸色由狂喜转为惊怒。钱谦益梗着脖子,强辩道:“老王爷!非是臣等构陷!此乃前线将士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女子之身,如何统御三军?身份暴露,军心岂能不乱?至于那‘黑水沼泽’寻粮之命,更是荒谬!那黑水沼泽乃绝地,鸟兽绝迹,泥淖遍布,如何藏粮运粮?分明是那妖女重伤糊涂,胡乱下令!此等昏聩之举,岂能不败?若因她一己之私,断送我北境数万将士性命,动摇国本,何人能担此责?!”

他句句诛心,直指要害。殿内不少中立官员也面露忧色,窃窃私语。的确,身份暴露对主帅威信是毁灭性打击。而那“黑水沼泽”寻粮之命,听起来也确实匪夷所思,与楚明昭之前算无遗策的形象大相径庭。

“报——!!!”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刻,一个如同炸雷般的嘶吼声,伴随着沉重急促的脚步声,猛地从大殿之外传来!

一名身披染血玄甲、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数道新鲜血痕的传令兵,在殿前金甲卫的引领下,如同旋风般冲入宣政殿!他手中高举着一卷被血渍和泥泞浸透的加急军报,扑倒在金砖之上,嘶声吼道:

“北境八百里加急大捷——!!!”

大捷?!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散了殿内凝固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卷染血的军报上!

传令兵不顾喘息,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调,却清晰地响彻大殿:“禀陛下!雍亲王萧凛、镇国长公主楚明昭麾下将士…浴血奋战!大破西戎于北邙关外!”

“王贲老将军死守‘一线天’两日两夜,重创西戎前锋!为全局赢得决胜之机!”

“林红缨将军率部,依长公主殿下…昏迷前所遗方略,奇袭黑水沼泽!于西戎重兵押运之下,焚毁其隐藏于沼泽深处的真正粮草辎重车队!大火焚天,三日不熄!”

“西戎大汗阿史那元烈闻讯,知粮道彻底断绝,军心大乱!仓皇后撤!”

“雍亲王萧凛率轻骑衔尾追杀百里!斩首无数!西戎右翼统帅‘血狼’赫连勃勃…授首!西戎大军…溃败——!!!”

轰——!!!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宣政殿!刚才还死寂压抑的气氛,被这石破天惊的捷报彻底点燃!杨峥等将领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连一些中立官员也忍不住面露激动!

“不可能!绝不可能!” 钱谦益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失态地尖叫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黑水沼泽?粮草?她…她怎么知道?定是谎报!定是…”

“住口!” 一声冰冷彻骨、带着浓重血腥气与无尽疲惫的沙哑低喝,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瞬间压过了钱谦益的尖叫!

宣政殿厚重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高大挺拔、裹着深灰色斗篷的身影,挟着满身浓重的血腥气与漠北风沙的凛冽,一步一步,踏入了死寂的大殿!斗篷上洇染着大片暗红的血渍,左肩处一道狰狞的撕裂伤清晰可见。兜帽之下,是一张苍白如雪、布满风霜刻痕与新鲜血痕的脸。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却如同淬火的寒星,带着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凛冽杀伐之气,瞬间锁定了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钱谦益!

是萧凛!他竟然在捷报之后,亲自赶回了神都!

他沾满血污、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看也不看,如同扔垃圾般,狠狠砸在了钱谦益面前的金砖之上!

啪嗒!

一枚通体漆黑、造型诡异、刻着扭曲螭龙纹路的玄铁令牌,在冰冷的地面上弹跳了几下,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黑水沼泽的粮草…烧了…赫连勃勃…也宰了…” 萧凛嘶哑低沉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与深入骨髓的疲惫,却又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他布满血丝的眼眸,缓缓扫过殿内那些或惊骇、或狂喜、或面无人色的面孔,最后,定格在御阶之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愤怒与悲怆:

“诸位…看清了!拖后腿的…是女子从军?还是…这些通敌叛国、欲乱我大胤江山的…魑魅魍魉——?!”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刺向地上那枚代表着“玄螭”组织的令牌,也刺穿了所有污蔑与构陷的谎言!

身份暴露如何?系统抹杀技能又如何?她以血明志,以昏迷前最后一缕清醒的战场灵光,为这场战役锁定了胜局!她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她的能力,从不依赖于任何外物,只源于那颗被血火淬炼、为守护山河而跳动的——丹心!

金殿之上,死寂无声。唯有那枚躺在地上的玄螭令牌,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而邪恶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胜利背后,更为凶险的暗流与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