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露台点兵:凤起九霄待焚天(1/2)

神都的深冬,朔风如刀。昭武侯府后院的巨大演武场,夯实的黄土地覆着一层尚未化尽的残雪,被无数双坚定的靴底踩踏成污浊的泥泞。寒风卷起场边兵器架上冰冷的铁器气息,混合着汗水的咸腥、皮革的鞣制味,以及一种名为“新生”的、滚烫蓬勃的生命力,在肃杀的空气中无声蒸腾。

楚明昭独立于侯府主楼三层的露台之上。

寒风毫无遮拦地掠过她单薄的身躯,卷起玄色大氅厚重的下摆,猎猎作响,如同挣扎欲飞的墨色羽翼。她未戴兜帽,几缕散落的鬓发被风拂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粘在因蚀心虫毒折磨而微微干裂的唇边。蚀心虫毒的阴寒如同跗骨之蛆,在经脉深处疯狂噬咬,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心口残留的隐痛与深入骨髓的虚弱。后背那“凰焰焚城”留下的本源空洞,更像一个贪婪的永夜漩涡,日夜不息地吞噬着她的生命力,带来阵阵眩晕与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冷。

唯有左手,死死攥着袖袋中那支刻着“昭”字的冰冷箭矢,箭镞上深刻的字迹传递着微弱的暖意,如同深渊中唯一摇曳的星火,勉强维系着她濒临崩溃的意志与躯壳。右臂被特制的玄色护臂紧裹,僵硬地垂在身侧,北邙山风雪中长跪的旧伤在刺骨寒风中隐隐作痛。

【警告!外部环境温度过低!蚀心虫毒活性受刺激加剧!心脉损伤风险:36%!“凰焰”核心沉寂度:99.999%!能量场域濒临崩溃!被动防护失效!】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急迫,如同垂死者的呓语在识海中疯狂回响。

她的目光,却穿透了身体的剧痛与蚀骨的寒冷,如同最沉静的深潭,缓缓扫过下方那片沸腾的泥泞。

演武场上,旌旗猎猎!

三百名身着统一青灰色劲装的女子,列成数个整齐的方阵。她们大多年轻,脸庞被寒风和日头刻上了粗糙的痕迹,眼神却如同淬炼过的精铁,沉静而锐利,再不见初入讲武堂时的稚嫩与惶恐。紧抿的嘴唇透着坚毅,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暴风雪中不肯折腰的劲竹!

“弓弩手——列阵!”林红缨清越而带着金铁之音的号令刺破寒风!

最前方的方阵闻令而动!动作迅捷如电,整齐划一!沉重的硬弓在女子们看似纤细却爆发力惊人的臂膀下被猛地拉开!弓弦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箭簇斜指苍穹,寒光点点,在惨淡的冬日下汇聚成一片冰冷的死亡森林!

“放——!”

嗡——!!!

弓弦震响,汇成一声沉闷的惊雷!数百支羽箭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密集的飞蝗,精准无比地扑向百步之外竖立的箭靶!笃笃笃!沉闷的入靶声连成一片!箭矢入木三分,尾羽兀自剧烈震颤!

“好——!”场边督训的几名军中老教头忍不住爆发出喝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此等齐射之力与准度,已不逊于任何一支精锐男兵弓弩营!

“刀盾手——进!”赵秀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沉稳有力!

中间的方阵瞬间变换!沉重的包铁木盾轰然砸地,发出沉闷的巨响,瞬间在前方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盾牌间隙中,雪亮的战刀如同毒蛇出洞,闪烁着森冷的寒芒!整个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向前碾压!每一次踏步,都震得脚下冻土微微颤抖!杀气凛然!

“斥候营——潜行匿踪!”另一侧,一个面容冷峻、身形矫健如雌豹的女子低喝。

数十道青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散开!她们利用场中设置的拒马、土坑、残垣断壁,身形起伏腾挪,快如闪电,悄无声息!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每一次闪现都精准地出现在“敌方”哨位的视觉死角,手中的淬毒短匕在袖中闪过幽蓝的寒芒!

场边巨大的点将台上,新任兵部尚书陈延年一身绯袍,负手而立。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每一个方阵,扫过每一个女子坚毅的脸庞和精准的动作。那张向来沉凝如古井的脸上,此刻也难掩巨大的震撼与一种深沉的、近乎灼热的期许!西郊大营那场石破天惊的设擂较技,巾帼四科全胜!弓弩之准、刀盾之稳、斥候之诡、医护之速,彻底击碎了所有质疑!眼前这三百人,便是大胤军制变革中,最锋利的第一把尖刀!

蚀心虫毒因心绪激荡而疯狂反扑,阴寒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半边身体!楚明昭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左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露台白玉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如雪,才勉强稳住身形。喉头翻涌着浓重的血腥味,被她强行咽下,只余下满口的铁锈腥甜。

就在这时——

“喝!哈!”

一声声低沉雄浑、如同闷雷般的吼声,猛地从演武场入口处炸响!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呼喝与金铁交鸣!

所有人的目光骇然转向!

只见演武场巨大的辕门处,一队约莫百人的身影,如同从北境风雪中走出的钢铁洪流,踏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轰然踏入!

来人皆身着洗得发白、打着厚重补丁的旧式玄甲军制式棉甲!棉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布满了刀劈箭穿的孔洞和早已凝固发黑的斑驳血痂!寒风卷起他们破旧的衣袂,露出内里同样陈旧的靛蓝色粗布军服。他们大多年过四旬,甚至鬓角染霜,面容饱经风霜,沟壑纵横,如同刀劈斧凿的岩石!但那一双双眼睛,却如同淬炼了千百遍的寒铁,沉郁、沧桑,却又燃烧着一种永不熄灭的、名为“玄甲”的火焰!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背脊微驼,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斜劈至下颌,更添几分凶悍。正是韩承嗣!他并未穿禁军翊麾校尉的崭新甲胄,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劲装,肩头却异常郑重地披着一面残破不堪、颜色褪败的暗红色战旗——正是韩肃那面饱经战火洗礼的将旗!旗面上那个遒劲飞扬的“韩”字,在寒风中猎猎招展,如同不屈的战魂咆哮!

韩承嗣身后,是近百名同样沉默而肃杀的老兵!他们步伐沉稳,每一步踏下都仿佛带着黑水河的泥泞与鹰嘴崖的冰雪!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汗臭、铁锈与北境冻土气息的剽悍煞气,如同实质的狂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演武场!令那些正在操练的年轻女兵们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玄甲军——左前锋营!老卒王铁锤!率袍泽八十七人——归队!”为首那疤脸老兵,猛地停下脚步,朝着点将台上的陈延年,朝着露台上那道玄色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如同受伤老狼般的嘶吼!声音粗粝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重与执着!

“归队——!!!”八十七名老兵齐声怒吼!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场边兵器架嗡嗡作响!寒风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这凝聚了数十年血泪与不屈的怒吼所撕裂!

轰——!!!

巨大的震撼如同灭顶的潮水,瞬间将楚明昭彻底淹没!蚀心虫毒的剧痛在这极致的灵魂冲击下仿佛被短暂麻痹!她死死抓住冰冷的栏杆,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场中那面猎猎作响的残破“韩”字旗,盯着那近百张饱经沧桑、却依旧燃烧着玄甲军魂的脸庞!仿佛看到了父亲楚寰浴血死战的身影,看到了韩肃叔叔挥舞断刀的最后怒吼,看到了鹰嘴崖下无数被大雪掩埋的忠骨……

巨大的悲怆与一种失而复得的、滚烫的狂喜,如同熔岩般在胸中翻涌沸腾!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硬块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嘴角再次溢出的、带着青黑色的血丝,汹涌滑落!砸在冰冷的白玉栏杆上,洇开一片片刺目的暗红!

回来了!都回来了!

那些被遗忘的英魂!那些散落的薪火!

在这片她亲手开辟的巾帼演武场上,以如此悲壮而决绝的方式——归队!

“好!好!好!”点将台上,陈延年连道三声好!这位向来沉稳的兵部尚书,此刻也虎目含泪,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转身,朝着露台上那道单薄却仿佛能擎天的身影,抱拳,深深一躬!“昭武侯!巾帼点兵,玄甲归旗!此乃——大胤军魂不灭之兆!此乃——侯爷之功!”

演武场上,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林红缨、赵秀等女兵热泪盈眶,朝着玄甲老兵,朝着露台方向,重重抱拳!肃然起敬!一种无形的、名为传承与守护的纽带,在这寒风凛冽的演武场上,将巾帼新锐与百战老卒紧紧连接!

楚明昭倚靠着冰冷的栏杆,残存的意识在剧痛与狂喜的漩涡中沉浮。蚀心虫毒在短暂的蛰伏后疯狂反扑,阴寒的麻痹感如同冰河倒灌!视野开始模糊,天旋地转。下方那沸腾的演武场,那猎猎的残旗,那无数双充满敬仰与希望的眼睛,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晃动的血色薄纱。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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