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寒棺泣血:百年孤忠照幽冥(2/2)

石块碎裂!同时带起一小片积雪滑落和岩石滚动的声响!

“谁?!” 右侧守卫和上方弩手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左侧守卫也下意识地侧头!

就是现在!

楚明昭的身体如同绷紧后释放的弓弦,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她不再隐藏,左手横刀护在身前,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左侧那名守卫猛冲而去!目标——那狭窄的缝隙入口!

“敌袭!” 左侧守卫反应极快!眼中闪过一丝惊怒,淬毒短匕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刺楚明昭心口!角度刁钻狠辣!

楚明昭眼中只有那道入口!她不闪不避,左手横刀猛地向上斜撩,格开毒匕!巨大的力量震得她手臂发麻!同时身体借着冲势,如同泥鳅般,狠狠撞入那名守卫怀中!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两人同时滚倒在地!滚入了狭窄的缝隙入口!

“找死!” 上方弩手和右侧守卫惊怒交加,立刻扑来!但狭窄的入口仅容一人通过,两人瞬间挤在一起!

滚入缝隙的瞬间,楚明昭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浓重的、混合着泥土、苔藓和一种陈年棺木腐朽气息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左手反握刀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后一肘!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被她撞倒压在身下的夜枭守卫喉骨瞬间碎裂!嗬嗬的呜咽声被掐断在喉咙里!

楚明昭猛地翻身跃起!入口处,另外两名夜枭已经挤了进来,眼中杀机爆射!

“杀!” 两人一左一右,毒匕和弩箭带着死亡的气息同时攻到!

楚明昭背靠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识海沙盘疯狂预警!凰焰火种咆哮!生死一瞬!她眼中赤金色火焰暴涨!左锁骨下阴符胎记灼热滚烫!她不再压制!

【凰焰焚天——附着!目标:横刀!】

意念催动!一缕精纯的金红色能量瞬间注入左手横刀!刀身嗡鸣!雪亮的刀刃上,刺目的金红色流焰骤然升腾而起!如同燃烧的怒龙,瞬间照亮了狭窄幽暗的通道!狂暴的高温驱散了阴寒,也映亮了夜枭杀手惊骇欲绝的脸!

“什么鬼东西?!” 持弩的夜枭失声惊呼!

楚明昭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燃烧着凰焰的横刀带着焚尽一切的毁灭意志,无视了刺向自己的毒匕,以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斩向持弩夜枭的脖颈!

轰——!!!

金红流焰与幽蓝毒匕的光芒在狭窄通道中轰然碰撞!毒匕在凰焰恐怖的高温下瞬间扭曲融化!而燃烧的刀锋,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牛油,毫无阻碍地斩断了持弩夜枭的脖颈!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冲天飞起!无头尸体被狂暴的凰焰瞬间点燃,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球!

剩下的那名夜枭被这恐怖到非人的一幕彻底吓破了胆!他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出缝隙!

噗嗤!

一支冰冷的箭矢,带着楚明昭最后的力气和刻骨的杀意,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他的后心!箭尾兀自嗡嗡震颤!正是楚明昭在翻滚入缝隙时,强忍着右臂麻木剧痛,从背后箭壶中抽出、用左手单手搭上的普通箭矢!

狭窄的入口通道,瞬间被浓重的血腥味和尸体燃烧的焦糊味充斥。楚明昭拄着燃烧的横刀,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凰焰缓缓熄灭,刀身恢复冰冷,只留下被高温灼烧过的扭曲痕迹。识海的剧烈消耗和身体的创伤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强撑着,用刀尖挑开尸体,踉跄着向通道深处走去。通道倾斜向下,越来越深,越来越暗。空气更加阴冷潮湿,腐朽的气息浓得化不开。石壁上布满滑腻的苔藓,脚下是湿滑的石阶。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天然洞窟出现在眼前。洞窟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具巨大的、通体漆黑的石棺!石棺造型古朴厚重,棺盖上雕刻着模糊的、早已被岁月侵蚀的凤凰纹饰。而在石棺旁边,还有一具明显小一号的、同样材质、同样刻着凤凰纹饰的石棺!

双棺合葬!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难以言喻的悲怆瞬间攫住了楚明昭的心脏!她踉跄着扑到那具巨大石棺前。棺盖并未封死,似乎被人开启过,留下了一道狭窄的缝隙。浓烈的、混合着防腐香料和尸骸腐朽的诡异气味从缝隙中逸散出来,令人作呕。

识海中的“凰焰”火种和左锁骨下的阴符胎记,在靠近石棺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共鸣!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棺中召唤!

真相……就在里面!

巨大的恨意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交织着。楚明昭伸出颤抖的左手,手指因寒冷和虚弱而僵硬。她深吸一口气,那腐朽阴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她将左手五指插入棺盖缝隙!

“呃啊——!”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向上一掀!

沉重的棺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移开!

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楚明昭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借着洞窟顶部裂缝透下的微弱天光(外面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只有些许雪光反射),看向棺内。

棺内并无想象中的恐怖尸骸。只有一套叠放整齐、早已褪色腐朽、却依旧能看出是前朝大燕亲王制式的玄色蟒袍!蟒袍之上,摆放着一顶同样腐朽的王冠。而在王冠旁边,赫然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的扁平方盒!正是这方盒,散发着与楚明昭体内“凰焰”和阴符胎记强烈共鸣的能量波动!

楚明昭的心脏狂跳起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油布包裹。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无尽悲怆与守护意志的情绪洪流,瞬间透过指尖,狠狠冲击着她的灵魂!

她一层层,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剥开油布。油布下,是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兵符,只有一卷折叠整齐的、颜色暗沉、仿佛浸透了无数泪水的……布帛!

展开布帛。

暗沉近黑的底色,触手冰凉坚韧。上面,赫然用同样暗沉、却带着一种铁画银钩般刚劲笔力的墨字,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小楷!那字迹,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沉重、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挣扎、和一种……最终归于释然的平静!

楚明昭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开篇几行字上:

“余,萧远山,大胤开国武襄王。然此名号,实乃欺世盗名,一生枷锁。余毕生功业,皆筑于滔天血罪之上,日夜煎熬,生不如死。今油尽灯枯,藏身楚王衣冠冢侧,留此绝笔,以告幽冥,以赎罪愆……”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萧远山!是他!

她颤抖着,借着微弱的光线,迫不及待地向下看去。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承平元年腊月初九,凤凰岭别院之祸,非余所愿,实乃……断臂求生之局!彼时,新朝初立,根基未稳,前朝余孽与军中野心之辈勾结,欲以楚氏皇族最后血脉为旗,再掀血雨!楚王殿下……刚烈不屈,宁为玉碎!然……襁褓幼子何辜?!”

“……余受楚王临终泣血重托:‘护吾血脉一线不绝!’ 为取信于幕后黑手,取信于新朝猜忌之君,余……别无他法!唯有……化名‘玄甲’,假意归顺新朝,亲率死士……行此绝灭人伦之举!烈火焚尸,只为掩盖……余拼死送出的……那个尚在襁褓中的……楚氏遗孤!!!”

“余亲手葬送楚氏一百三十七口至亲性命,葬送毕生清名,背负万世骂名,只为……换得那婴孩一线生机!此罪滔天,百死莫赎!然……余不悔!余死后,当永镇此冢,与楚王衣冠为伴,永世赎罪……”

“……后世若有楚氏血脉得见此书,当知……萧远山非屠戮尔等亲族之仇寇,实乃……苟且偷生、背负血债之……护道死士!萧氏满门,自余以下,世代所承‘忠勇’之名,皆为枷锁!皆为此血罪之偿!望……楚氏遗脉……珍重自身,莫……再蹈覆辙……”

布帛的最后,字迹已显凌乱虚弱,却依旧力透纸背:

“此血债……唯系余一身!与萧氏后世子孙……无涉!若……若苍天有眼……望能……消弭仇恨……勿令……血海……再……起……”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

轰——!!!

如同万道惊雷在楚明昭的识海和灵魂深处同时炸响!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控诉……在这一刻,被这泣血的绝笔、这残酷的真相、这比死亡更沉重的百年孤忠……彻底击得粉碎!

她死死攥着那卷沉重的布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如纸!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棺之上!

哐当!

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古墓中回荡!

她顺着冰冷的石棺滑坐在地,玄色的劲装下摆沾染上厚厚的灰尘。手中的布帛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不……不可能……” 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茫然和巨大冲击的嘶哑气音,从她紧咬的牙关中逸出。她猛地摇头,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那燃烧的赤金色火焰早已熄灭,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颠覆的、深入骨髓的剧痛!

护道死士?假意归顺?只为送出……那个遗孤?!

那个遗孤……就是她!她的前世!

她恨入骨髓的仇人……竟是拼死护下她性命、背负了百年骂名和永世枷锁的……恩人?!

她立下血诏要诛灭的萧氏满门……竟是世代在替先祖偿还这无法言说的血债?!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命运彻底玩弄于股掌的冰冷恐惧,混合着滔天的愧疚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将她彻底淹没!百年的恨意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化作尖锐的冰锥,反噬自身!左锁骨下的阴符胎记灼痛更甚,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愚蠢!识海中,“凰焰”火种停止了咆哮,金色的火焰缓缓流淌,散发出一种……哀伤的悲鸣。

“嗬……嗬……” 她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大滴大滴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雪水、泥污和冷汗,无声地滑落。她死死攥着那卷绝笔书,仿佛攥着萧远山那沉甸甸的灵魂,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蜷缩起来。

百年血债……百年孤忠……百年误会……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恨错了人!

原来,萧凛眼中那深沉的枷锁、那洞悉一切却无法言说的痛苦、那句冰冷的“无话可说”……背负的竟是如此沉重的宿命!

就在这时——

古墓入口通道的方向,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沉稳冰冷的脚步声,踏碎了古墓深处的死寂。

楚明昭如同受惊的猎物,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和血污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通道口缓缓显现的一道颀长身影。

萧凛。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玄色的亲王常服上落满了外面的雪霰子,肩头那处伤口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僵硬。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薄唇紧抿,下颌绷紧如刀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死寂,也不再是皇帐中那深沉的枷锁,而是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有洞悉一切的疲惫,有跨越百年血债的沉重,有看到她此刻狼狈脆弱模样的……一丝极其隐晦的震动,更有一丝……等待最终审判的平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夜枭杀手的尸体,扫过被强行开启的巨大石棺,最终,落在了蜷缩在棺旁、死死攥着那卷布帛、泪流满面的楚明昭身上。

风雪的气息从他身后涌入,吹得他玄色的衣摆微微晃动。他站在那里,如同跨越了百年时光的孤寂身影,无声地凝视着棺椁旁那个被真相击垮的灵魂。

古墓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楚明昭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冰冷的石壁间微弱地回荡。

许久。

萧凛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踏着布满灰尘和血污的地面,走向楚明昭。他的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楚明昭紧绷的心弦上。

他在楚明昭面前几步之遥停下。没有弯腰,没有伸手,只是那样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布满泪痕的、惨白如纸的脸,看着她手中那卷如同千斤重担的绝笔书,看着她眼中那尚未散尽的惊骇、剧痛和滔天的愧疚。

他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此刻的景象。

终于,他那冰冷低沉、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跨越了百年血泪的沉重,清晰地穿透了古墓的阴冷与死寂,也穿透了楚明昭灵魂深处的惊涛骇浪:

“现在……”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深深刺入楚明昭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眸。

“你……能信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