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血诏惊雷:百年血债裂寒冰(2/2)

当那几行暗红如血的字迹彻底暴露在昏黄的牛油灯光下时,整个皇帐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窟!

“承平元年腊月初九,凤凰岭别院,楚氏阖族一百三十七口,含恨蒙冤,惨遭屠戮!贼首萧远山,化名‘玄甲’,假意投诚,骗开院门,亲率死士,行此绝灭人伦之举!烈火焚尸,意图灭迹!此仇此恨,倾尽三江四海之水难洗!天地为证,日月共鉴!吾以楚氏未亡人之血,立此血诏!后世子孙,凡见诏者,当以诛灭萧氏满门为己任!血债……血偿!!!”

落款处,并非印玺,而是一个用极其浓稠的暗红色、仿佛刚刚从心脏中剜出的鲜血烙印而成的指印!指印旁,是几个更加细小、却力透布背的泣血小字——“楚氏遗孤,泣血绝笔”。

轰——!!!

巨大的轰鸣在楚明昭的识海中炸开!眼前瞬间一片血红!左锁骨下的阴符胎记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烙铁,爆发出足以撕裂灵魂的灼痛!识海中那汪液态的“凰焰”火种疯狂咆哮翻腾,金色的火焰如同失控的怒龙,疯狂冲击着意识壁垒!前世刑场漫天的大火、族人的哭嚎、冰冷的刀锋……与眼前这血诏上泣血的控诉、那“玄甲”二字、那萧远山的名字……瞬间重叠、撕裂、燃烧!

是她!是她的前世!是楚氏皇族最后的遗孤!是她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蘸着自己的心头血,立下的这道浸透了百年血泪与仇恨的血诏!

萧远山!萧凛的先祖!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被至深背叛的剧痛、以及一种被命运彻底玩弄于股掌的冰冷荒谬感,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瞬间冲垮了楚明昭所有的理智堤坝!她猛地从圈椅中站起,动作之大,带翻了身侧矮几上那碗早已凉透的参汤!

哐当——!

白玉碗摔在金砖地面上,碎裂成无数片,温凉的药汁混合着参片,溅湿了玄狐皮大氅的下摆。

楚明昭却浑然不觉。她的身体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右手死死攥住了圈椅冰冷的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红木生生捏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最纯粹的、燃烧一切的赤金色火焰,如同地狱深渊睁开的复仇之瞳,带着足以焚毁万物的毁灭意志,死死地、一寸寸地钉在萧凛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同僚间的审视,不再是盟友间的试探,甚至不再是敌人间的冰冷杀意。那是一种……被至亲血脉的鲜血浸透骨髓、被百年深仇彻底点燃的、不死不休的……刻骨之恨!

“萧……凛……” 一个嘶哑到不成调、仿佛被砂石磨砺了千百遍的声音,从她紧咬的牙关中一字一顿地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你……萧氏……好……好一个……忠勇无双……好一个……世代簪缨……!”

巨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帐内所有文臣武将,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怖仇恨面前,无不骇然变色,噤若寒蝉!连御座之上的帝王,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萧凛终于抬起了头。

当他的目光迎上楚明昭那双燃烧着毁灭赤焰的眼眸时,楚明昭清晰地看到——他冰封般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是一种……被最深重的命运枷锁彻底禁锢的、无法挣脱的……极致痛苦!

他的脸色在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金纸般惨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压制,如同沸腾的岩浆被强行压入冰层之下,疯狂地冲撞、撕扯!那里面没有辩解,没有震惊,只有一种……早已洞悉结局却无力改变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凉!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到极致的叹息。那攥紧了蟒纹衣摆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血诏在此!铁证如山!萧凛!你还有何话说?!” 楚明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河炸裂,带着撕裂一切的凄厉与质问,狠狠砸向萧凛!她甚至猛地向前踏了一步,玄狐大氅在身后带起一道决绝的弧线,浓烈的恨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萧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左肩的伤口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下,剧痛如同毒蛇噬咬,更多的冷汗从他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被无形巨山压迫的滞涩感。

他不再看楚明昭那双足以将他焚烧殆尽的赤金眼眸,而是将目光缓缓转向御座,转向地上那卷展开的、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冰蚕血凰锦血诏。他的目光在那泣血的凤凰、那暗红的字迹、那触目惊心的指印上停留了许久。

终于,他那冰冷低沉、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冰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皇帐:

“陛下。”

他微微躬身,动作标准而疏离。

“先祖萧远山……其名……确在族谱承平卷宗之中。”

“至于……”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喉间,“至于格日勒图所言……及此血诏所载……臣……”

他再次停顿,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那微弱的吸气声在死寂的帐内清晰可闻。他重新抬起眼,目光终于再次落回楚明昭身上。这一次,那深潭般的眼眸中,所有翻涌的痛苦、悲凉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洞穿生死、斩断一切的……彻骨冰寒。

“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四个字,如同四柄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楚明昭心中最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宣判的冰冷绝望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右臂蚀心虫毒的剧痛、小腹的坠痛、胎记的灼烧、识海凰焰的咆哮……所有身体的痛苦都在这一刻被这滔天的恨意彻底点燃、淹没!

“好!好一个无话可说!” 楚明昭猛地爆发出一阵凄厉到极致的冷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刻骨的恨意,如同孤狼在月下泣血!她死死盯着萧凛,眼中赤金色的火焰疯狂燃烧,几乎要夺眶而出!

“百年血债!一百三十七条性命!焚尸灭迹!萧凛……你们萧家……欠我楚家的……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最后一个字落下,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猛地转身,玄狐大氅带起一道冰冷的旋风,决绝地、踉跄地朝着帐外冲去!再在这里多待一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用手中的刀,将眼前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明昭!” 谢云琅焦急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拦。

“让她走。” 萧凛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谢云琅的脚步。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楚明昭踉跄而决绝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厚重的帐帘之后。那眼神深处,翻涌的冰层之下,一丝极其隐晦的、被强行压制的痛楚,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开微不可查的涟漪。

帐内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格日勒图趴在地上,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报复得逞般的诡异笑容。

萧凛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御座,深深一揖:“陛下,人犯格日勒图,所供之事涉及臣先祖,无论真假,臣……皆需避嫌。此案……请陛下圣裁。臣……告退。”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被彻底抽空的疲惫。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拖着那明显比来时更加沉重僵滞的步伐,一步一步,踏着碎裂的白玉碗残片和溅落的参汤,走向帐外。

帐帘掀开,外面是更加狂暴的风雪。

就在他即将踏入那片冰冷混沌的瞬间,楚明昭那凄厉决绝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带着百年的血泪诅咒,再次穿透风雪,狠狠砸在他的耳膜上、心尖上——

“萧凛!从今日起!你我之间——”

“唯余血债!不死不休!!!”

风雪灌入帐内,吹得灯火疯狂摇曳。

萧凛的脚步,在帐帘落下的最后一瞬,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背对着所有人,无人能看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只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指缝间,一滴殷红的血珠,悄然渗出,滴落在他玄色的亲王常服下摆上,迅速洇开一小团暗色的印记,如同心口无声泣出的血泪。

他不再停留,高大的玄色身影,如同负伤的孤狼,带着一身无法洗刷的血腥与宿命的沉重,彻底融入了帐外无边无际、咆哮翻涌的风雪之中。

皇帐内,只留下那卷在昏黄灯火下静静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冰蚕血凰锦血诏,和帝王眼中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