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火牛噬城，血溅孤堡（1/2）

风，停了。

这并非吉兆。漠北的风沙如同蛮横的暴君，它的骤然沉寂，往往预示着更凶戾的喧嚣即将降临。死寂笼罩着隘口，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仿佛要将肺叶里的最后一丝活气都挤压出去。

烽燧堡的夯土墙头，挤满了人。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一群裹着破烂布片、被冻疮和恐惧折磨得形销骨立的囚徒。他们紧握着豁口的刀、生锈的矛，或者仅仅是一根削尖的木棍，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体，像一群受惊的鹌鹑，瑟瑟发抖。目光死死钉在隘口之外那片被死寂吞噬的戈壁滩上，浑浊的眼瞳里倒映着空茫的黄褐色，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利爪獠牙的恐惧。

刘猛拄着一杆勉强还算直溜的长枪，刀疤脸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他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目光扫过墙头上这群面无人色的“兵”，又落向堡墙下那片被刻意清空、泼洒了最后几桶珍贵油脂的狭窄区域——那是楚明昭唯一能想到的、聊胜于无的“火障”。

“他娘的……”他啐了一口带着冰碴的唾沫，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绝望，“这能顶个屁用……” 视线转向身旁的楚明昭。这个新任校尉正背对着众人，面朝隘口，身姿如标枪般挺直，一动不动。单薄的背影在巨大的、死寂的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孤绝的稳定。

她在看什么？刘猛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隘口外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空茫。只有远处野狼谷方向的天空，似乎比别处更加阴沉浑浊一些。

楚明昭的视野，却早已被冰冷的蓝色网格彻底覆盖。

【战场预判（初级）持续激活中……精神力消耗：1点\/刻钟。剩余精神力：7\/10。】

淡蓝色的虚拟图层上，代表狄戎前锋轻骑的密集红色光点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正悄无声息地潜行、散开，沿着预判视野中清晰的红色轨迹箭头，如同两支巨大的毒钳，缓缓钳向烽燧堡的两翼！他们的任务清晰无比——封锁隘口，切断一切可能的求援或退路，将这座孤堡彻底变成一座死坟！

【警告：主力信号出现！能量反应异常！非生命体高速移动！目标：隘口中轴线！】

冰冷的警报如同丧钟在脑内炸响！预判视野猛地聚焦！隘口中轴线方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戈壁尽头，骤然浮现出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翻滚的深红色光斑！如同沸腾的地狱岩浆！光斑之中，无数代表“非生命体”的、带着狂暴冲击意向的白色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汇聚、奔腾！

来了！火牛阵！前世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地狱洪流！

楚明昭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腰腹间那永恒的幻痛在这一刻尖锐到了极致，仿佛前世那柄贯穿身体的利剑，正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抽出、再狠狠刺入！她甚至能“嗅”到空气中那尚未点燃的、油脂混合着牛粪的焦糊气味！

轰隆隆隆——！

沉闷的声响，如同遥远天际滚过的闷雷，终于穿透了死寂的空气，清晰地撞在堡墙上，也狠狠砸在每一个戍卒的心脏上！

起初是细微的震颤，如同无数沉重的鼓槌在遥远的地表擂动。紧接着，那声音迅速放大、叠加、汇聚！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又如同大地深处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发出毁灭一切的咆哮！

视野尽头的地平线，猛地扭曲、沸腾！

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滚涌动的暗褐色浪潮，骤然撕裂了戈壁的平静！那不是骑兵，是牛！成百上千头体型庞大、犄角如林的健牛！它们赤红的眼睛在昏暗天光下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鼻孔喷着滚烫的白气，粗壮的脖颈上肌肉虬结，四蹄如同密集的战鼓锤，疯狂地践踏着冻土，掀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们的尾巴！每一条牛尾末端，都牢牢捆绑着一束浸透了油脂、正熊熊燃烧的粗大火把！跳跃的火焰在狂奔的气流中拉长成一条条疯狂舞动的火蛇！无数条火蛇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无法直视的、跳跃燃烧的火海！浓烈的焦糊味混合着油脂燃烧的刺鼻烟气，被风卷着，如同死神的吐息，率先扑到了堡墙上！

“火……火牛！是火牛阵！”一个老兵嘶声裂肺地尖叫起来，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如同夜枭哀鸣。

“天神啊！完了！全完了！”墙头上瞬间炸开了锅！绝望的哭嚎、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兵器脱手落地的哐当声混作一团！刚刚被恐惧勉强压榨出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在这毁天灭地的景象面前，如同沙堡般瞬间崩塌！有人瘫软在地，有人抱头蜷缩，有人甚至开始疯狂地想要跳下堡墙！

“顶住！给老子顶住！”刘猛目眦欲裂，挥舞着长枪嘶吼，试图弹压混乱，但声音完全淹没在牛群的奔腾巨响和戍卒的绝望哭嚎中。他看着那越来越近、如同地狱熔岩般倾泻而来的火牛狂潮，看着那即将被踏平的堡墙，一股冰冷的绝望彻底攫住了他。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力量！

【火牛阵弱点分析：牛尾火把为指挥信号核心！火把燃烧时间有限！阵型维持依赖尾部火焰统一性！】

冰冷的机械音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楚明昭脑中飞速提示！预判视野中，那狂奔的牛群尾部，无数代表“信号源”的细小金色光点疯狂闪烁！那是它们唯一的、也是致命的弱点！

“刘猛！”楚明昭的声音如同冰河乍裂，带着一种斩断一切混乱的穿透力，猛地炸响！她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鹰隼，直刺向那陷入癫狂的刀疤脸，“想活命吗？！”

刘猛被那眼神中的冰寒和决绝狠狠刺中，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混乱的头脑有了一瞬的清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嘶吼：“想！”

“堡内还有多少能动、敢拼的？！”楚明昭语速快如爆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还有……”刘猛血红的眼睛扫过墙头，绝望的混乱中，仍有几双眼睛死死盯着他，那是几个同样刀头舔血、此刻被逼到绝境的老兵油子，眼神里只剩下困兽般的凶光！“还有老狗！瘸腿赵！疤脸三！……六个！算我七个！”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名字。

“七个人，够了！”楚明昭猛地一指堡墙下那片泼洒了油脂、尚未点燃的区域——此刻，那里正位于狂奔牛群冲击路径的侧前方！“带上所有能找到的刀斧！油！火折子！从侧翼地道口出去！目标只有一个——”她的手指猛地指向那狂潮般涌来的牛群尾部，那无数疯狂舞动的火焰尾巴！

“砍断牛尾！烧掉火把！让它们乱！越乱越好！”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记住！砍断就跑！不要回头！把火引向狄戎自己！”

刘猛脸上的刀疤剧烈地抽搐着，看着那越来越近、如同山崩地裂般的牛群，又看看楚明昭眼中那燃烧的、近乎非人的决绝光芒。一股久违的、被死亡彻底点燃的血勇猛地冲上头顶！他娘的！横竖都是个死！拼了！

“弟兄们！跟老子走！砍牛尾巴去！”刘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猛地一挥手，带着那六个同样被激起凶性的老兵，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冲下堡墙，扑向楚明昭指定的地道口！

轰隆隆隆——！！！

火牛的狂潮已近在咫尺！大地疯狂地颤抖！夯土的堡墙簌簌落下尘土！那震耳欲聋的奔腾声、牛群狂暴的嘶吼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汇聚成毁灭的交响，狠狠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浓烈的焦糊味和死亡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滚木礌石！砸！”楚明昭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混乱的墙头！她一把夺过身边一个吓傻了的戍卒手中抱着的、脸盆大小的石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冲在最前方、一头格外雄壮、犄角如刀的巨牛狠狠砸了下去！

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砸在巨牛的前额！沉闷的撞击声被牛群的奔腾巨响淹没，但那头巨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哞，速度骤然减慢！这一滞，如同在狂潮中投入一颗石子，虽微不足道，却瞬间扰乱了后方牛群的冲势！

“砸啊！砸死它们！”仿佛被这一石惊醒，墙头上残存的戍卒们爆发出濒死的嚎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们红着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身边一切能搬动的东西——石块、木头、甚至冻硬的土块——疯狂地向墙下倾泻！

轰！砰！哗啦！

滚木礌石如同暴雨般砸落！冲在最前的火牛被砸得头破血流，哀嚎着翻滚倒地，瞬间被后方汹涌而来的牛蹄踏成肉泥！然而，这微弱的阻击如同螳臂当车，只能稍稍迟滞，根本无法阻挡那毁灭性的洪流！更多的火牛踏着同类的血肉，赤红着眼睛，顶着砸落的杂物，疯狂地撞向堡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