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凰焰焚城：烬中无骨有余温（2/2）
金红色的火柱接触地面的瞬间，坚硬的金砖如同黄油般融化！叛军士卒身上的精铁甲胄瞬间被烧得通红、扭曲、化为铁水！人体如同投入熔炉的蜡像，在千分之一秒内汽化、碳化、化为飞灰！连一丝青烟都未曾来得及冒出！
火光冲天！将整个神都皇城的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热浪如同无形的海啸，席卷开来！乾元殿沉重的鎏金大门被灼烤得滋滋作响，殿顶的琉璃瓦在高温下噼啪炸裂！离得稍远的禁卫和侯府亲卫被热浪狠狠掀翻在地，如同置身于烘炉边缘！
整个乾元殿前广场，瞬间化为一片金红色的火焰炼狱！叛军主力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蝼蚁，在煌煌天威般的火焰中无声湮灭！连萧元宗和他身边那两名武功高绝的灰衣老者，也仅仅在火柱临体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与不甘，便被那焚尽一切的金红火焰彻底吞噬，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只有阵法核心的楚明昭，以及被她无意识护在身下（萧凛怀中）的那一小片区域，如同风暴之眼，火焰避让，热浪绕行。
燃烧，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短短一瞬。
当天空中那巨大的火焰符文阵法光芒耗尽，缓缓消散于无形时。
死寂。
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深沉的死寂，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恐怖的高温余波，笼罩了这片刚刚经历过神罚的土地。
乾元殿前，曾经尸山血海的广场，此刻已化为一片光滑如镜、散发着暗红色高温余晖的琉璃地面。那是金砖被极致高温瞬间融化又冷却后的产物。没有尸体，没有残骸，没有兵刃，甚至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只有袅袅升腾、扭曲空气的余热，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毁天灭地的恐怖。
风雪早已被蒸发殆尽。铅灰色的天幕被火光映照后，显得更加阴沉死寂。
谢云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脸上被热浪燎起了水泡，头发焦枯卷曲。他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光滑如镜、散发着高温的琉璃地面中心——那里，楚明昭依旧蜷缩在萧凛的臂弯中，一动不动。玄色的大氅覆盖着两人，如同两尊凝固在炼狱中心的黑色雕塑。
“侯……侯爷……” 谢云琅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巨大的恐惧与一丝微弱的期盼，踉跄着扑了过去。
林红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飞檐上落下，脸色苍白，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巨大的惊骇与茫然。她紧随谢云琅之后，冲向那片死亡区域的核心。
两人几乎是同时扑到近前。
高温余热灼烤着皮肤，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与奇异金属融化的刺鼻气味。谢云琅颤抖着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轻轻掀开了覆盖在楚明昭身上的玄色大氅一角。
楚明昭的脸色比雪还要苍白，唇色淡得几乎消失，唯有嘴角蜿蜒而下的那抹暗红血痕，刺目惊心。她双目紧闭，长睫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高温后急速冷凝的水汽），呼吸微弱到几乎断绝。蚀心虫毒的阴寒与本源彻底枯竭的虚弱，让她如同一个精致易碎的琉璃人偶。
但她还活着。
谢云琅和林红缨同时松了一口气，巨大的后怕让两人几乎虚脱。然而，这口气尚未完全吐出，他们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带着巨大的恐惧与希冀，移向了楚明昭身下——萧凛所在的位置。
玄色大氅被完全掀开。
萧凛破碎的亲王常服下摆露了出来，沾染着暗红的血迹与泥泞。他保持着背靠宫墙、双臂紧拥楚明昭的姿势，头颅无力地垂在她的颈侧，散乱的鬓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殿下……？” 谢云琅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探萧凛的鼻息。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萧凛鼻尖的刹那——
呼！
一阵凛冽的寒风不知从何处卷来，猛地掠过这片高温未散的琉璃地面！
萧凛垂落在楚明昭颈侧的头颅，被这寒风一吹，覆盖在脸上的散乱鬓发猛地向后拂开——
露出了下面的景象。
谢云琅的手指僵在半空。
林红缨冰冷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那……不是一张完整的脸。
萧凛头颅倚靠的位置，并非冰冷的宫墙砖石，而是宫墙下方一块巨大的、雕刻着狰狞螭首的排水兽头基座！基座由坚硬的花岗岩雕成，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高温瞬间灼烤过。
而萧凛的左侧脸颊，从颧骨至下颌，一大片皮肉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焦黑色！皮肉翻卷碳化，深可见骨！边缘处还粘连着被高温瞬间凝固的暗红血痂！他紧闭的左眼眼睑也被烧焦，粘连在一起，只留下一道恐怖的黑色缝隙。
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他左胸心脏位置——那枚暴露在外的、暗红如血的“阴符虎符胎记”所在之处！
那里的皮肤……连同下方小片血肉……竟然……消失了！
不是被烧焦，不是被撕裂，而是如同被最精密的工具瞬间剜去！留下一个边缘极其光滑、深可见肋骨的、拳头大小的恐怖空洞！空洞周围的皮肉呈现出高温灼烤后的暗红与焦黑，却没有一丝鲜血流出，仿佛伤口在瞬间被极致的高温彻底封死！
透过那空洞，甚至能隐约看到下方微微起伏的、被灼烤得颜色深沉的胸骨！
而他原本紧拥着楚明昭的右臂，自肩胛以下，连同那支淬毒的弩箭，也消失无踪！断口处同样光滑焦黑，如同被无形的火焰之刃瞬间斩断！
“殿……下……” 谢云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巨大的恐惧与悲痛如同冰锥刺穿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去触碰，却怕自己的手指一碰，这具如同被神罚之火灼烤过的残躯便会彻底化为飞灰！
林红缨死死咬住下唇，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巨大的惊涛骇浪！她猛地单膝跪地，手指极其迅捷而精准地探向萧凛唯一完好的右腕脉搏处。
指尖触及冰冷皮肤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异常精纯的灼热波动，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极其微弱地、顽强地，从萧凛焦黑的残躯深处传递出来！
林红缨的手指猛地一颤！
“还……有脉……”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干涩与震惊，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砂砾中挤出，“极微……未绝……”
谢云琅如同被雷击中，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悲痛！他猛地扑上前，不顾一切地吼道：“快！太医！传太医——！！！”
混乱的呼喊声打破了死寂。劫后余生的禁卫和侯府亲卫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冲上来，试图小心翼翼地抬起那具焦黑恐怖的残躯。
然而——
就在几名亲卫的手即将触碰到萧凛身体的刹那——
呼！
又一阵更加凛冽的寒风猛地卷过这片炼狱般的广场！
寒风卷起了地上尚未完全冷却的灰烬尘埃，也卷起了覆盖在萧凛残躯上的破碎衣袂。
衣袂翻飞间，那具焦黑残破、胸口有着恐怖空洞的身躯，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捧细碎的、带着暗红光泽的……灰烬。
灰烬如同有生命的流沙，在寒风中打着旋，迅速飘散、消失。只余下楚明昭身下那片被高温灼烤得光滑暗红的琉璃地面，以及……几块粘连着焦黑皮肉、同样呈现出暗红琉璃光泽的——碎裂胸骨。
还有一枚东西，叮当一声，从飘散的灰烬中掉落，滚落在冰冷的琉璃地面上。
那是一枚鸽卵大小、色泽暗沉如同凝固血痂的赤红玛瑙。玛瑙顶端镶嵌着一枚小小的玄铁北斗七星，正是萧凛“孤星”弯刀的刀柄镶嵌之物！
灰烬飘散，寒风呜咽。
谢云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和几粒带着余温的尘埃。
林红缨单膝跪地，保持着探脉的姿势，冰冷的眼眸死死盯着地上那几块暗红琉璃般的碎骨和那枚滚落的赤红玛瑙北斗，瞳孔深处翻涌着巨大的茫然与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殿……下……” 谢云琅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了破碎的音节，带着巨大的空洞与不敢置信。他猛地扑到那片空地上，双手疯狂地扒拉着光滑滚烫的琉璃地面，仿佛想从这坚硬如铁的镜面下挖出什么。
“尸骨……无存……” 曹化淳苍老颤抖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撼与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在死寂中响起。
而依旧昏迷在冰冷琉璃地面上的楚明昭，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只有一滴混合着青黑色血丝的冰冷泪水，顺着她苍白染血的眼角，无声滑落，滴落在身下那片光滑暗红、还残留着恐怖高温余热的琉璃之上。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泪水瞬间被蒸发。
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浅淡的白色水痕。
如同她心中那道被生生剜去、再也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
风雪不知何时又起，卷过这片焚尽一切的琉璃炼狱，也卷过皇城每一个角落。
叛军灰飞烟灭。
宫变尘埃落定。
而那只曾紧拥她、刻着同源印记的手，只余下寒风中飘散的灰烬，与地上几块冰冷暗红的碎骨。
烬中无骨。
余温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