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血窟断魂：一箭穿心唤旧名（2/2）
凛哥哥……他叫她什么？！明昭？！他……他想起来了？！在为她挡下致命毒矢、坠入死亡深渊的瞬间，他想起来了？！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尖啸，终于冲破了楚明昭紧咬的牙关！她不顾右臂的剧痛和蚀心虫毒的麻痹，不顾水中缠绕的毒蛇，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朝着萧凛下沉的方向扑去！
“快救人——！”谢云琅狂暴的吼声和水花四溅的声响同时传来！数名死士营精锐如同下饺子般跳入水中，奋力劈开缠绕的蛇群，朝着楚明昭和她扑向的、那团迅速被黑暗和血色吞噬的玄甲身影游去！
冰冷、黑暗、窒息、剧痛……还有那声在灵魂深处回荡的“明昭……等我……”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楚明昭不断下沉的意识。
……
冰冷。刺骨的冰冷。
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寒潭之底，每一次挣扎上浮，都被更沉重的黑暗和剧痛拖拽回去。右肩蚀心虫毒盘踞之处，那阴寒的剧痛仿佛被冻结成了实质的冰锥，深深刺入骨髓。后背撞击的瘀伤也在寒冷的刺激下发出无声的哀鸣。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为奢望。
唯有左臂，似乎被一种温热的、带着薄茧的触感紧紧包裹着。那触感异常熟悉，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稳定力量，仿佛黑暗深渊中唯一的浮木。
楚明昭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睫。视线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雾。跳跃的、昏黄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费力地眨了眨眼，模糊的视野才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行军帐篷粗糙的深褐色帆布顶。一盏牛油灯挂在中央的支架上，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帐篷内的一切都拉出摇曳晃动的、长长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药味、血腥气、还有湿漉漉的皮革和铁锈混合的气息。
她微微侧头，动作牵扯着全身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呃……”
这细微的声音，却如同惊雷般惊动了守候在旁的人。
“大人！您醒了？！”一个带着巨大惊喜和浓浓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谢云琅。他半跪在简陋的行军榻旁，身上还穿着湿了大半、未来得及更换的青灰色劲装，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脸上带着水泡和擦伤，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他的一只手，正紧紧地、小心翼翼地握着楚明昭冰冷的左手。看到楚明昭睁开眼，他那双因疲惫和担忧而黯淡的眼眸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明昭的目光却越过他，死死地钉在行军榻另一侧。
那里，临时拼凑的担架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萧凛。
他身上的玄甲和猩红斗篷已被卸下，只穿着一件被血水和药汁浸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薄中衣。脸色苍白如金纸，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干裂起皮。几处狰狞的伤口被厚厚的、浸透着暗红色血渍和诡异青绿色药膏的棉布包裹着，最触目惊心的是右肩胛下方靠近肺腑的位置，一支断箭的尾羽还露在外面一小截，被小心地固定着，不敢轻易拔出。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令人揪心的嘶鸣，仿佛随时会断绝。
两名随军医官正满头大汗地围着他忙碌。一个用沾着烈酒的布巾小心地擦拭着他伤口边缘不断渗出的、带着诡异青黑色泽的血水，另一个则拿着银针，手指颤抖着，试图刺入他颈侧和胸口的穴位，延缓毒素蔓延的速度。空气中那股浓烈的、混合着雄黄、石菖蒲和其他刺鼻药材的味道，正是从萧凛身上散发出来的。然而，那伤口渗出的血，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青黑。
【警告！检测到宿主附近存在致命混合毒素（箭毒+蛇毒+不明生物碱）！】
【毒素侵蚀目标：萧凛！生命体征急速衰竭！心肺功能濒临崩溃！】
【“凰焰”核心能量不足！无法进行深度扫描及解毒推演！】
【建议宿主：立即获取解毒血清或更高阶医疗干预！】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急促，如同垂死者的呢喃在楚明昭混乱的识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着她的神经！
凛哥哥……他……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紧了楚明昭的心脏！蚀心虫毒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她猛地想要撑起身体！
“别动！”谢云琅连忙按住她，声音带着巨大的担忧和后怕，“您也中了蛇毒和水寒，虽不致命，但余毒未清，需静养！王爷他……”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萧凛，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痛的无力感，“医官……已尽力了……那箭毒混合了水蛇之毒，还有妖巫的秘药……霸道无比……若非王爷体质远超常人，又及时服下了我们带来的‘避毒丹’压制片刻……恐怕……”
恐怕当场就已……
后面的话，谢云琅没有说出口，但那沉痛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楚明昭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不再挣扎，只是死死地盯着担架上那张苍白如纸、因痛苦而微微蹙起的脸庞。前世冰冷的刀锋，澄心斋满地的暗红，他倒下的身影……与眼前这气息奄奄、命悬一线的景象疯狂重叠！那声在冰冷河水中“听”到的灵魂呼唤——“明昭……等我……”——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反复回响，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哀求。
他记起来了……在她最绝望的时刻，在她濒死的瞬间……他想起了她是谁！他用他的命，换回了她的命！而此刻，他却要……
一股混杂着灭顶恐慌、无尽悔恨和撕心裂肺痛楚的洪流，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她胸中轰然爆发！识海中那黯淡的“凰焰”火种在这一刻疯狂摇曳，爆发出刺目欲盲却又无比虚弱的金色烈焰！左锁骨下的阴符胎记灼热滚烫，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烙铁！腰间沉寂的玄翎刀也传来一阵低沉的、哀鸣般的嗡颤！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楚明昭紧咬的牙关中逸出。她不顾谢云琅的阻拦，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抽出被他握着的左手！动作牵扯着右肩的剧痛，让她眼前猛地一黑，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但她依旧强行稳住，颤抖的左手，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伸向担架上萧凛那只无力垂落在担架边缘、同样冰冷的手。
指尖相触的刹那——
萧凛那只冰冷的手，竟极其轻微地、仿佛回应般，蜷缩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勾住了楚明昭颤抖的食指！
与此同时，他那因剧毒和高热而干裂苍白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发出断断续续、如同梦呓般的、破碎而模糊的音节：
“昭……别怕……”
“等……等我……”
“鹰……鹰嘴崖……”
“粮……粮仓……”
每一个模糊的音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楚明昭的灵魂深处！鹰嘴崖！粮仓！那是前世她与他命运交织的起点！是他守护她的地方！是他……认出她重生身份的地方！他混乱的记忆碎片，在剧毒的侵蚀和死亡的边缘，正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前世今生的烙印！
巨大的酸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楚明昭摇摇欲坠的心防！冰冷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线的珠子，混着她脸上的污迹和冷汗，无声地滚落，滴在两人交缠的冰冷指尖上。
“凛……哥哥……”她终于哽咽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悲怆和从未有过的脆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恨意与疏离，在这生死一线的脆弱面前，土崩瓦解。她紧紧回握住他那冰冷的手指，仿佛要将自己仅存的生命力传递过去，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谢云琅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楚明昭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巨大痛苦与无尽柔情的泪水，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震惊、了然、巨大的痛楚、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他默默地垂下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名医官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绝望的灰败：“不行了！王爷的心脉……跳得太弱了！毒素已侵入心脉！银针……封不住了！那支断箭……再不拔出来清理毒源，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了！”
轰——！！！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巨大的恐惧瞬间将楚明昭彻底淹没！半个时辰？！
“拔！”楚明昭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所有的泪水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现在就拔！我来！”
“大人？！”医官和谢云琅同时骇然失色！
“我说——拔！”楚明昭死死盯着医官，那眼神如同燃烧的寒冰，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威压，“准备烈酒！火烤过的匕首！止血药散！快——！”
她的左手依旧紧紧握着萧凛冰冷的手指，身体却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强行从行军榻上撑坐起来！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摇晃，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强行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不能再等了！凛哥哥在等她！等她的“明昭”！
她颤抖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伸向了医官递过来的、那柄在火焰上灼烧得通红、散发着死亡与生机气息的锋利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