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清风观的阴影（1/2）

陈铁那间简陋的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持续了数日，如同黑风寨新生秩序的心跳，稳定而有力。几把经过修复、寒光重现的腰刀和长矛被整齐地靠在墙边，虽然依旧带着岁月的痕迹，但刃口的锋锐与整体的完整，已远非之前那堆破铜烂铁可比。狗剩被临时派来帮忙，卖力地拉着风箱，小脸被炉火映得通红，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却毫不在意，眼神专注地看着陈铁挥舞铁锤，每一次敲击都仿佛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赵虎站在铺子外，目光扫过那些修复好的兵器，微微颔首。陈铁的手艺确实不凡，这些兵器虽材料普通，但在他手中却仿佛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他能感觉到，随着这些象征着武力和秩序的器物被修复，山寨那无形的凝聚力似乎又增强了一分。体内气血境二层的修为早已稳固，甚至隐隐向着更深处积淀，仿佛只待一个契机，便能引动更深层次的变化。这或许就是章纲中所提及的“势力经验反馈”在持续作用。

器物之利，延伸秩序之臂；人心之聚，夯实力量之基。

然而，这种平静而充满希望的劳作氛围，在午后时分被骤然打破。

“寨主！寨主！不好了！”侯三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他连滚带爬地跑到铁匠铺前，脸上血色尽失，指着山寨大门的方向，气喘吁吁，“清…清风观…来…来人了！”

“清风观”三个字如同冰水泼入油锅，瞬间让周围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狗剩拉风箱的手停了下来，陈铁举起的铁锤悬在半空，附近几个正在擦拭修复好的兵器的山贼也纷纷抬起头，脸上瞬间爬满了恐惧和不安。

疤脸生前与清风观道士有勾结的阴影，如同无形的枷锁，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如今疤脸已死，清风观突然上门，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赵虎眼神一凝，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该来的，总会来。他早就料到，清风观不会对黑风寨的权力更迭无动于衷。

“来了几个人？什么打扮？现在何处？”赵虎的声音冷静如常，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寻常小事。

侯三咽了口唾沫，强行镇定下来：“就…就一个道士，穿着灰色的道袍，拿着拂尘，已经在寨门外了，指名要见…见新任的寨主。”他偷偷观察着赵虎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已。清风观在他们这些底层山贼眼中，那是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存在，据说观里的道士都有法术，能呼风唤雨，绝非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抗衡。

赵虎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因监工而略显凌乱的衣袍，对陈铁和狗剩道：“你们继续。”然后对侯三吩咐：“召集所有人，列队，随我出迎。”

“出…出迎？”侯三一愣，还以为赵虎会紧闭寨门，或者想其他办法应对。

“既然是客，自然要以礼相待。”赵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倒要看看，这清风观的仙长，所为何来。”

是敌是友，唯有直面方知。退缩与畏惧，只会助长他人的气焰。

片刻之后，黑风寨那扇歪歪扭扭的木制寨门被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一名中年道士。

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皮白净，三缕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道袍，手持一柄麈尾拂尘，乍一看去，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但他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却透着一股与外表不符的精明与审视，目光扫过缓缓打开的寨门以及门后列队而立的黑风寨众人时，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

而在道士身后，赵虎率领着黑风寨目前所有能站立的人，排成了三列虽然不算齐整，但已然有了纪律雏形的队伍。众人手中紧握着刚刚修复好的兵器，虽然脸上依旧难掩紧张，但在赵虎平静目光的注视下，至少保持了表面的镇定，没有出现骚乱。

那道士看到这阵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显然没料到，这个刚刚经历内乱、据说穷困潦倒的黑风寨，新任寨主不仅敢开门迎客，手下这帮乌合之众竟然还能排出个队形来？这和他预想中一盘散沙、望风而降的场景颇有出入。

“无量天尊。”道士打了个稽首，声音清越，带着一股刻意营造的出尘之气，“贫道清风观执事，玄明。听闻黑风寨新任寨主即位，特来道贺。”

赵虎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原来是玄明道长，有失远迎。在下赵虎，暂掌黑风寨。道长远来辛苦，请寨内叙话。”

他既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热情，也没有流露出敌意，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玄明道士微微颔首，目光在赵虎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看出些什么。他抬步欲行，目光扫过赵虎身后众人手中的兵器，尤其是在陈铁修复的那几把闪烁着寒光的刀剑上多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看来赵寨主颇懂经营之道，短短时日，便让寨中气象为之一新啊。”玄明似笑非笑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道长过奖，不过是整饬内部，以求自保罢了。”赵虎一边引着玄明往寨内空地走去，一边淡然回应，“黑风寨小门小户，比不得清风观仙家福地，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来到空地，赵虎命人搬来两张还算完整的木凳，与玄明相对而坐。黑风寨众人则手持兵器，肃立四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压迫感。

玄明拂尘轻摆，看似随意，实则仔细地观察着山寨的每一个角落。当他看到库房方向隐约露出的、正在被修理的农具，以及铁匠铺里依旧传来的叮当声时，眼中再次掠过一丝惊疑。这新寨主，似乎不仅仅是在整军经武，还在谋划长久之计？

“赵寨主，明人不说暗话。”玄明收回目光，决定不再绕圈子，“贫道此来，一是道贺，二嘛，也是奉观主之命，前来确认一下黑风寨今后的…立场。”

他顿了顿，观察着赵虎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色平静，才继续说道：“想必赵寨主也知晓，前任寨主疤脸，与我清风观素有往来，黑风岭东部这片地界，也算是在我清风观的庇护之下，方能安稳至今。”

“庇护？”赵虎眉头微挑，语气平淡，“却不知这庇护，需要我黑风寨付出何种代价？”

玄明微微一笑，仿佛早就料到有此一问：“代价谈不上，只是些许供奉，聊表心意而已。以往疤脸寨主在时，每逢初一十五，皆会奉上白银百两，或是等价的山货皮毛。若遇事端，我清风观亦可出面斡旋，保黑风寨平安。此乃互利互惠之事。”

白银百两？每月？赵虎身后的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对于如今的黑风寨而言，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疤脸当初为了凑足供奉，定然是加紧盘剥他们这些底层，难怪日子过得如此凄惨。

侯三等人脸上露出愤懑之色，却敢怒不敢言。

赵虎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若我黑风寨，付不出这许多供奉呢？”

玄明道士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赵寨主说笑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黑风寨既受庇护，自然需遵守规矩。若无力缴纳供奉，那这庇护…恐怕也就无从谈起了。届时，野狼寨那边若有什么动作，或者岭中其他不开眼的势力前来寻衅，我清风观…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这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已然毫不掩饰。

以庇护之名，行盘剥之实。这等秩序，不过是披着伪善外衣的枷锁，不要也罢。

赵虎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直视玄明：“道长之意，赵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