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人(2/2)

“最后一面?”

黄嚣心头一凛,不好的预感攀升到,又一次萌生了退意。

六叔母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仓库深处一道厚重的铁门。她用钥匙打开门锁,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某种腐败气息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冰冷刺骨。

房间很小,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惨白的手术灯悬在中央。灯光下,一张简陋的铁床上,躺着一个人形。

黄嚣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六叔!

曾经叱咤风云、令无数人胆寒的六叔,此刻却像一具被抽干了血肉的骷髅。他形容枯槁,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各种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溃烂。他双眼浑浊,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只剩一口气。

当六叔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向门口,看到黄嚣时,那毫无生气的眼珠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眼皮。

那动作太小、太无力,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是求救?是警告?还是……绝望的控诉?

“是谁做的?”就在这一瞬间,黄嚣大脑一片混乱,干巴巴地只能问出这样一句话。

他没有太多警惕,这也难怪,因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女人跟在他后面,又能对他这个三十上下的成年男性做些什么呢?

就当他神思不属的时刻,两道如铁塔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门后的阴影里闪出,如同捕猎的猛兽,瞬间钳住了黄嚣的双臂!

巨大的力量让他丝毫动弹不得,像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鱼。

六叔母对黄嚣的挣扎视若无睹。她缓步走到铁床边,低头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丈夫,眼神里没有悲悯,只有一种评估物品价值的冷静。她拿起了刚才擦拭过的那把银质餐刀。

“老六,你等的人来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话音未落,在黄嚣惊恐万状的注视下,六叔母手中的餐刀精准而冷酷地没入了六叔干瘦脖颈上唯一还微微搏动的地方——颈动脉。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

六叔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随即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之光迅速熄灭,彻底黯淡下去。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瞬息之间,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

她……

她!

她杀了六叔!

黄嚣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酷到极致的处决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六叔生命最后的微光熄灭,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像垃圾一样被终结。六叔母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是切掉了一块腐烂的肉。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就在这时,六叔母的目光转向了他。

那眼神,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黄嚣想求饶,想质问,但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引诱过来是为了什么,他只不过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替罪羊!一个用来祭旗的牺牲品!

他不是什么蛰伏数年来崭露头角的新秀,而是要被嫁祸杀人的一方!

六叔母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嘴角竟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俯下身,凑近黄嚣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清晰地吐出最后的评语:

“他说过,愚蠢的人不配活着。”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残酷的认同,“很巧,我也这么觉得。”

黄嚣隐约猜到了什么,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下一秒,六叔母的目光落在他被按在地上时手中滚落的红木盒子上。她弯腰,捡起那个盒子,看也没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仿佛那只是路边的肮脏石头。

然后在黄嚣绝望而疯狂的注视下,她扬起手臂,将红木盒随手抛向地面!

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起!精美的红木四分五裂,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也滚落出来,但她看都没看一眼,无论里面究竟什么。

——里面是什么,其实都不重要。

黄嚣堵塞的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在手下的用力勒毙之下,几乎子啊同一时间没了呼吸。

“两具尸体,”在他的意识最终模糊以前,六叔母直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处理完琐事后的轻松,对手下下令,“处理干净。”

不过两分钟,六叔母低头看着碎裂的盒子,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空气吞噬:

“……倒是忘了问,谁会有他家里的钥匙?”

她的手下人正像处理垃圾一样,迅速而无声地开始收拾现场。

刚才那一餐刀带来的血腥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但六叔母仿佛完全没有闻到。她甚至慢悠悠地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掏出一块丝质手帕,仔细擦拭着那把染血的银质餐刀的手柄和刃,直到它重新变得光可鉴人。

“唉,真是老了。”她忽然开口,语气平淡,“记性越来越差。”

六叔母收起餐刀,转过身,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个刚刚一直束手站在一旁、据说曾在昱州长期工作过的手下,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人。

就像在问今天的天气,她说:“我听说你在昱州待过不少年?那边有什么特别好吃的,或者好玩的地方?我以前年轻时候忙,一直没来得及去转转。”

在这刚刚完成血腥处决、空气中还飘荡着死亡气息的仓库里,这闲聊般的问话却如同淬了毒的刀锋,冰冷刺骨,如同每个人的背后都悬挂着刀。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试探和敲打着什么。

青年人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脸上依旧保持着下属应有的恭谨和平静。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谨慎的措辞。

所有人都在等他说话。

“昱州的小吃有特色,风景也有不少可看。不过我过去的工作繁忙,没什么经验。”他平铺直叙,忽然话锋一转,“z去了那里……应该更熟悉些。”

仿佛是为了印证言致远的话,不过半个钟头,仓库厚重的铁门被再次推开。没有脚步声的预告,一个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是z。

z走到六叔母面前约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动作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

“我回来了。”

没有问候或者寒暄,z直接从上衣内侧口袋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金属u盘,用食指和中指捏着,平稳地递向六叔母。

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任何多余。

六叔母接过u盘,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表面,没有立刻查看,只是随意地握在掌心,随后随手递到了背后。她的目光落在z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黄嚣家里那通电话,”她开口,直接切入核心,“你怎么看?”

她指的是那个从黄嚣家中拨出、泄露了关键信息的神秘电话。

z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那是个狡猾的人。”

六叔母冷漠一笑,“但愿他像他的随机应变一样识时务。”

她看着z,仿佛在打量着什么很少见到的珍惜物种,正好瞧见了便要多看几眼才能回本一样。

“你知道的,我把你当亲生的孩子看待。”她的声音刻意放缓,“想要你自由成长,不会限制你的策略和作为。你又想去哪里?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z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移动,仿佛高速处理器在扫描地图那般精准而明确。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仓库的墙壁,投向遥远的东方。

“还是昱州市。”z清晰地吐出地名,“那里是江卓的起点。他还有很多秘密没有暴露出来——他所掌握利用的东西太多,我认为那里还藏着什么。”

z说完,完全没有等待六叔母的进一步指示或评价,像是完全相信对方真的吧把行动权限交给了自己,仿佛已经完成信息交互就是此行的所有目的,礼貌又尊敬的的微微颔首,便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即将与站在阴影边缘的青年手下擦肩而过时,z的脚步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那双如同冰封湖面的眼眸一抬,准确地捕捉到了那毫不掩饰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z对着言致远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嘴唇微动,充满了镇静的“热络”:

“你是新来的那位,对吧?深蓝很欢迎你这样优秀的人才。”

言致远很少这么被迫营业过,极力才挤出一个没那么敷衍的笑:

“……非常高兴认识你,‘同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