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模糊的身影(1/2)
时间在焦灼的排查中滑入新的一年。惠民超市那张小票带来的短暂亢奋,很快被现实的琐碎与艰难冲淡。刑侦支队的走廊里日夜充斥着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和办案人员疲惫的交谈声。以解放路惠民超市为中心,半径一公里内的所有公共监控、商铺自设摄像头记录被尽可能调取、拷贝、编号,堆积如山。超市员工、周边摊贩、夜间路人被反复询问,记忆在压力下变得模糊或矛盾。
那张小票本身,在技术科室经历了最苛刻的检视。除了那枚残缺模糊、无法直接比对的指纹外,未能提取到其他有效的生物检材。纸张纤维、油墨成分均属常见,无特殊指向。它就像凶手故意留下的一道谜题,提供了线索,却拿走了答案。
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超市那套老旧但尚能运转的监控系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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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民超市监控室狭小而闷热,机器散热发出低沉的嗡鸣。几块液晶屏幕并列,显示着超市不同区域的实时画面。超市负责安保的经理是个中年胖子,额头冒着汗,配合着警方操作那套他本人也不太熟悉的回放系统。
时间被精准定位到2023年12月27日,晚上22:15至22:20之间,对应小票打印时间前后。
画面质量堪忧,色彩偏暗,颗粒感重。五金杂货区位于超市角落,灯光相对昏暗,摄像头角度偏高,拍摄范围有限。
22:16:47。一个身影进入了五金区画面。
来人男性,体型中等,目测身高在1.75米上下,与苏晚根据勒痕推断的凶手身高范围吻合。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款式普通的连帽夹克,拉链拉到胸口以上,帽子没有戴在头上。下身是深色长裤,鞋子看不清款式,但似乎是深色的运动鞋或休闲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部。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帽檐较宽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戴着常见的蓝色医用口罩,遮挡了大部分面容。他甚至刻意在货架前微微低着头,避开摄像头可能拍到上半部脸的角度。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甚至称得上沉稳。他没有在货架前过多徘徊或寻找,而是径直走向摆放绳索类商品的区域。那里,几种不同颜色和规格的塑料绳并排挂着。他伸出手,几乎没有犹豫,准确地从中间取下了一卷红色的塑料绳,拿在手里看了看(似乎是确认规格),然后转身,径直走向收银台方向,离开了该摄像头的拍摄范围。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目标明确,动作干脆,没有任何多余举止,透着一种刻意训练过的、避免留下特征的冷静。
“收银台!快切到收银台的画面!”洛宇紧盯着屏幕,急促地说道。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切换。收银台的摄像头角度更糟,主要对着收银员和扫码区域,顾客通常只能拍到侧后方或背影。
22:17:22。同一个身影出现在3号收银台前。排队的人很少,前面只有一个买饮料的顾客。他始终微微侧身,将拿着红绳的左手(戴着一副普通的深色线织手套)和拿着现金的右手(同样戴着手套)置于摄像头难以清晰捕捉的位置。他将红绳和现金放在收银台上,收银员扫码、找零、撕下小票递给他。他接过小票和零钱(似乎没有要袋子),随手将小票和红绳揣进外套口袋,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摄像头,甚至没有与收银员有任何眼神接触。收银员是个年轻女孩,事后询问时对这位顾客毫无印象——“戴口罩帽子的人多了,又是晚上,买卷绳子而已,真没注意。”
“门口!看看门口!”秦峰的声音低沉。
超市门口的监控画面调出。22:17:50。男子走出超市自动门。他出门后没有停留,也没有左右张望,而是习惯性地再次压低了一下帽檐,径直向左转,步速平稳,很快融入了门外街道的昏暗光线和稀疏人流中,消失在摄像头范围的边缘。
“有没有其他角度的?侧面的?能拍到脸的?”洛宇不甘心地问。
超市经理擦了把汗,无奈摇头:“没……没有了,警官。就这几个摄像头能用,角度都固定死了。门口那个主要是防盗窃,拍人出去的,真拍不到正脸……侧脸也够呛,他帽子压得太低了。”
警方随后调取了超市周边几家尚未打烊的店铺(一家24小时便利店,一家网吧)的监控。便利店外的摄像头拍到了一个类似着装的身影匆匆走过,但距离更远,更模糊。网吧门口的摄像头干脆只拍到一片晃动的光影。那个身影离开超市后,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夜色,再无清晰踪迹。
与此同时,指纹比对室的最终报告也送达了。
“秦队,洛宇,”苏晚拿着报告走进监控室,面色凝重,“小票上提取到的残缺指纹,经过与邵峰、孟瑶、顾宸三人的十指指纹档案进行精细化特征点比对,结果均不匹配。可以完全排除他们三人直接接触这张小票的可能性。”
希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监控拍到了人,一个体型符合、行为可疑的人,但不知道他是谁。指纹排除了目前所有的主要嫌疑人。线索仿佛在眼前打了个转,又狡猾地溜走了。
“继续追查这个身影的行动轨迹,哪怕再模糊,也要把他离开超市后的每一步都尽量还原出来。”秦峰盯着定格的、那个戴着帽子口罩的模糊背影,眼神锐利如刀,“同时,查超市的会员系统,虽然他是现金付款,但看看有没有体型、衣着类似的常客。还有,附近区域的常住人口、暂住人口中,符合身高体型特征的男性,进行摸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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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超市监控排查陷入僵局的同时,对最后一个嫌疑人——顾宸的终极核查,也迎来了决定性的结果。
顾宸对于第五起案件(周明案)发生时间段的行踪,始终语焉不详,只强调自己在家里。但警方在对其社会关系进行深度挖掘时,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线索浮出水面:顾宸在被开除后,有一段时间沉迷赌博,欠下一些债务,虽然近年有所收敛,但仍与几个旧日的赌友保持联系。其中一个赌友在警方反复询问和普法教育下,吞吞吐吐地提到,12月27号晚上到28号凌晨,顾宸好像去过城北一个隐蔽的地下麻将馆。
这个信息立刻引起了高度重视。那个地下麻将馆位于一栋老旧商住楼的地下室,位置隐蔽,但内部为了“安全”和“防止出千”,安装了多个隐蔽的摄像头。
警方连夜调取了该麻将馆12月27日晚上10点至28日凌晨4点的所有监控录像。
画面清晰度不高,但足以辨认人脸。晚上22:40左右,顾宸的身影出现在麻将馆入口,和熟人打招呼。随后,他加入了一桌牌局。监控时间戳连贯,镜头切换,顾宸的身影始终在牌桌旁,或打牌,或旁观,或起身去角落的饮水机接水、上厕所(馆内洗手间在监控范围内),但从未长时间离开过监控画面。
关键的时间段——28日凌晨0:30至2:30(覆盖周明案的死亡时间),顾宸一直在牌桌上,情绪时有起伏(赢钱输钱),但未曾离席。凌晨3点左右,牌局散场,顾宸与几人一同离开麻将馆,在门口寒暄几句后各自散去,此时已是28日凌晨3:20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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