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三隔立,五察明(2/2)

苏芽眼前一黑,栽倒在草席上。

她梦见自己站在冰河里,黑丝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们钻进她的鼻孔,顺着喉管往下爬,像无数条凉丝丝的蛇。

她想喊,可喉咙被黑丝堵住了;她想抓,可双手被黑丝缠住了。

黑丝扎进肺叶的瞬间,她疼得蜷缩成一团,耳边却响起小禾的哭声

“阿芽姨,我疼……”

“烧艾!封窗!”

苏芽是被自己的喊叫声惊醒的。

她额头的汗浸透了发绺,唇角沾着半根黑丝。

灶姑扑过来,面罩都歪到耳边

“苏娘子!您、您唇角……”

“别慌。”苏芽扯过帕子擦嘴,指尖按在灶姑手腕上

“东南角第三户,墙后有夹墙——母子俩没被烧尸队发现。”

她咳了两声,黑丝随着痰液落在帕子上

“那孩子还小,口鼻干净……快!”

灶姑的手抖得握不住刀,但跑出去时带起的风却快得像箭。

半个时辰后,她抱着个裹红布的婴儿冲回来,后面跟着个昏迷的妇人。

婴儿的哭声像把小银锤,砸得满屋子人眼眶发热。

苏芽撑着坐起来,捏起婴儿的脚底板。

小脚丫粉嘟嘟的,连个黑点儿都没有。

她又让人取了妇人的乳汁,滴在陶片上——乳汁里浮着细小白沫,没有黑丝。

“幼童未染,或因母乳隔毒。”

她的声音还哑着,可眼睛亮得像星子

“灶姑,从今日起,每日辰时、午时、酉时三巡,察热、察咳、察目赤、察肤纹、察呼吸——异常者立刻送隔棚。”她抓起炭笔在陶牌上画了三道杠

“药鸦,把这牌子送到寒渊,让燕公子刻新约:疫区往来,必经三洗三熏!”

药鸦的乌鸦群在半夜掠过寒渊的城墙。

燕迟举着火把接住陶牌,烛火映得他眼底发亮。

他连夜叫起字痴,刻刀在木牌上飞

“凡入疫区者,先洗足手,再熏衣发,三日后方许近人……”

后半夜,黑脊沟的空地上堆起了小山似的染病衣物。

苏芽站在火前,接生刀的刀柄被她攥得发烫。

火舌卷着黑丝窜向天空,发出“噼啪”的爆响,像在撕咬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你们啃人骨头,我烧你们老巢。”

她对着火光低语,火星落在她眉梢,又被风卷走。

山梁上,白首翁的火把已经烧到了根部。

他望着沟底的火光,喉结动了动。

前日苏芽扔进火堆的血纱布,昨日被救的婴儿,还有今晚烧得噼啪响的黑丝——他忽然想起村东头王二家的小孙子,临死前攥着的陶碗上刻的“救我未生儿”。

雪粒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胡须。

白首翁最后看了眼沟底的火光,缓缓将火把按进雪地。

火星“滋”的一声熄灭,像颗坠落的星。

第七日的晨雾里,守棚的战妇掀开油布帘,声音带着颤

“苏娘子,三号棚的张阿大退热了!他说……他说喉咙里的疼劲儿轻了!”

苏芽正给婴儿喂粥,闻言手顿了顿。

她望着棚外的雪地,那里的黑丝残烬被风卷起,又重重摔下,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