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钟不响时,地在咬人(2/2)
这流浪少年脱了鞋,光脚贴在雪地上,额头抵着钟座的青石。
众人看着他的睫毛忽闪忽闪,忽然浑身一震
\有、有声音!像...像有人在喉咙里哭,又像风钻过石头缝!\
他抬头时,眼里亮着兴奋的光
\主母,我能听见地底下的动静!\
当夜,苏芽在守钟房外立了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夜哨轮值表\。
青娘的色变布旗也挂起来了——靛蓝、藤黄、朱砂、月白、墨黑五匹布,被风刮得猎猎响。
第三日卯时,守更的阿花都快冻成冰雕了,突然指着东面的蓝旗尖叫
\褪了!蓝旗褪成白的了!\
苏芽踩着晨霜冲上楼时,那匹靛蓝布正软塌塌地垂着,像被抽干了血。
她扯下布角浸进陶盏清水,水很快泛起乳浊。
陶娘的窑火烧了半宿,布灰里析出细粒,苏芽拿银针一触——针尖又开始震颤,和那晚悬在钟上时一模一样。
\钟铁引地毒,毒随寒气出。\
她把陶盏重重搁在案上
\先蚀目,后噬神。\
接下来的七夜,青娘的色变记录、耳郎的地底异响、守钟人的体感描述,全被小禾誊进了新抄的《五感异变录》。
但小禾没说的是,她前夜巡夜时,看见哑叔蹲在钟楼后,手里攥着半截烧裂的陶管。
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把陶管往雪里按,直到碎成渣。
她没声张,只在袖口里藏了张陶管裂纹的草图。
第七夜的更鼓没响。
铜钟突然安静了,可地底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耳郎正趴在钟座边听音,突然抱着头打滚
\地要咬人了!它在吞气,吞得太急,要炸了!\
苏芽冲过去看风旗——靛蓝、藤黄、月白、墨黑全褪成了灰白,只剩最西边的赤旗,还剩指甲盖大的一点红。
\封钟楼!\
她扯下腰间的铜哨吹得刺耳
\陶娘,取双层陶瓮覆钟口,中间嵌蜂窝陶芯!春桃,带战妇把地缝清出来,导气!\
陶芯刚接通地缝的刹那,灰雾\嗤\地喷出来,遇冷凝成霜花。
苏芽捏起一点霜花,放进嘴里。
苦涩混着金属腥漫开,三息后舌尖麻得像泡在醋里。
她抹了把嘴,冲哑叔喊
\改铸钟体!去陨铁,嵌八道陶管引毒!\
她顿了顿,声音放软
\就说...钟要换肺。\
那缕曾在窑边晃了半月的幽蓝光点,不知何时落在了陶芯上。
它轻轻一颤,像在回应,又像在呼吸。
但新钟还没铸完。
青娘蹲在钟楼底下数布旗时,突然攥紧了手里的靛蓝布。
她记得前日辰时地毒刚起时,布旗过了两刻才褪色——可方才耳郎说地底已经有了动静,布旗却还鲜得很。
她抬头看向正在敲钟模的哑叔,喉咙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她脸上,她把布旗往怀里拢了拢。
这夜的风里,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像铁锈,又像将醒未醒的叹息。